“我才來此時,剛開店不久,有人來店裡鬧事,我便下了帖,叫他們來這裡比,幾番過後,一江月便在城中響了名頭。”
金靈聽的新鮮,眸光看着他,滿是調侃的笑意:“啧,即治了那些找茬的,立了個下馬威,還給一江月立了招牌,裴老闆做生意真有頭腦。”
裴修被她誇的羞赫,眼眸流轉看向她:“也都是仰賴姐姐教給我的劍術,才沒讓我在這青州城落了下風,這一切都是姐姐的功勞。”
金靈挑眉,睨着他,輕嘶一聲:“許久不見,你這張嘴是越發甜了啊。”
輕風掠過,裴修聽得這一句,薄唇微微抿起,眸光含笑對上她雙眸,擱在桌上的手,更是鼓起勇氣,緩緩探過去,勾住了金靈的指尖。
“姐姐,你想不想看我下場?”
話音落,金靈那雙眼睛便興味的輕眯了起來。
看着眼前的男子,忽地就想起當初,他乖巧又小心思,勾她注意的時候,也是這樣低聲的說話,眼神試探卻又堅定的模樣。
他從來都知道,怎麼勾起她的興趣。
連此刻勾着她的指尖亦是。
她揚眉一笑,擡手彈開他的指尖,“要去就去,問就是不想。”
裴修一笑,俊朗的臉上盡是清風逸逸,起身時留下一句:“姐姐可要仔細看我。”
金靈摸摸鼻子,看他背影挺拔,肩膀似乎也比當初的少年寬厚許多,垂眸時目光落在指尖上,輕啧一聲,将指尖咬在嘴裡,故意将那上頭殘留的癢意壓了下去。
不多時,裴修已至樓下場上,手裡提着比鬥場提供的劍,臨開場前,他仰頭看過來一眼,少年俊逸潇灑,沖她微微一笑,而後便目光堅定,看向他的對手。
開場一瞬,雙方的劍便碰到了一起,劍聲叮鳴,透着疾厲,場下人聲沸騰,哄鬧着要見血。
金靈低頭看着場上,裴修劍招淩厲,帶着決然的冷酷,是當初她教的必殺劍。
他使出的一招一式,都帶着她的影子,都留存着當初時光的記憶。
往昔,此刻,兩道少年的影子漸漸重疊在一起。
他劍招用的熟絡,可見這兩年間,他仍勤習。
不多時,對方的劍,差點被裴修挑脫手,可對方也有看家的本事,手腕一轉,身子一旋,聚力的一腿便踹向了裴修的腰間!
裴修穩住身形,不被這一腳亂了陣腳,緊接着一串極快的連招,對方很快招架不住,長劍脫手的那一刻,裴修便同樣一腿,将對方掃落下台。
那一刻,歡呼聲叫好聲,他都聽不進耳中,隻是擡頭向上看去。
而金靈則看着他站在那方台上,沖着她迎風而笑,像一株勁竹搖晃着枝葉,在問她,他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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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修回來的第一眼,便是去看金靈,她正撐着下颌,看着窗外的遠方。
他反手關門的那一刻,她的目光望過來,接着便是漾起一抹笑,告訴他:“劍招純熟,很有長進,很厲害。”
他心跳本就快,又聽她誇,一時胸腔怎麼也靜不下來,笑容也是收斂不住,幾步走到她身前,伸出手道:“姐姐,這是彩頭,送你。”
金靈看着他掌心,是一柄指長的小小匕首,銀色的,一看便是銀制,拿來賞玩的。
她看看匕首,又看看他,他一番打鬥,臉上紅韻未消,實在是好看……她咬咬舌尖,垂眸落在那小匕首上,擡手拿過,把玩着,說:“謝謝,辛苦你了。”
裴修一下急了,搖頭在她面前坐下,“你我之間,何須說這些,不過是個小玩意兒,姐姐不嫌棄就好。”
其實彩頭,一開始他還看到有一對翠色的耳墜,但想了想,她從不戴那些累贅,也好似不适合她,便最終選了這個小匕首,此刻看着她在手心把玩,他便滿意了。
“喝口水。”
金靈擡眼看他,見他額頭薄汗,提醒他:“擦擦汗啊。”
裴修笑着嗯一聲,本想自己拎着袖子擦了,想到什麼,又按下動作,問金靈:“姐姐,你帕子借我用用可好?”
金靈聞言促狹的看他一眼,“你看我像是有帕子的人?”
裴修一聽,紅着臉無奈一笑,捏着袖子擦了汗,而後才喝了水。
台下又熱鬧起來,金靈瞥眼看了幾下,已經沒有方才的興緻,将小匕首收起來後,等着他喝完一盞茶,落了臉上紅韻,兩人這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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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午時,裴修帶着她在城中有名的飯館吃過一餐,午後日頭有些熱,金靈懶得再去走逛,裴修便帶她去近郊一處遊湖。
初秋時節,湖上和風煦煦,兩人租了一方小船,也不找人搖杆,就這麼在湖上随着風飄。
店家還切了鮮果在船艙,船頭挂着輕薄的絲帳,随着風透進一縷縷的光,搖晃着照在臉上。
鮮果甜美,身下墊子柔軟,不過半刻,金靈便有些昏昏,靠在一旁,一手支着額頭,眼睛都快眯起來了。
裴修在她對面,見她這般,溫柔一笑,将一旁的墊子鋪在地上,擡手拽了拽她衣袖:“姐姐,躺下睡吧。”
金靈半眯着的眼睛,卻是先看向他拽着自己衣袖的手,緩了片刻,擡眸問他:“怎麼老拽我袖子?”
裴修卻微微歪了下頭,唇角勾着俊極又勾人的笑:“姐姐不喜歡麼?”
“啧……”
金靈失笑,幹脆不理會他,身子一歪躺下。
裴修見此,亦輕聲笑,片刻之後,側身一手撐着頭,在她身旁躺下了。
金靈察覺到這動靜,睜開一隻眼瞄了一眼,隻見他這張俊臉離得近,心口顫了一下,立即又閉上眼,狀似不耐煩的擰了下眉:“湊這麼近做什麼,一邊去。”
裴修卻仿佛聽不見這一句,反而一笑,幹脆枕着手臂,離她更近了些,聲音低低帶着一絲啞然,問她:“姐姐叫我遠些,是嫌我煩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金靈,他的一顆心,無比暖熱滿足。
昨夜守在她床邊,看着她熟睡的樣子,那一刻他無比清晰自己心裡想要什麼。
而那個答案,也許從兩年前他就明确了。
可她卻說,過幾日就走……他不想,不願意,舍不得……
原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此刻就這麼活生生的在眼前,離的這麼近,他怎麼舍得就此分别,而後再回到之前,日夜輾轉,卻隻靠回憶度日的日子?
既喜歡她,鐘情她,那便想辦法留在她身邊!
小小船艙,清風吹過,金靈能感覺到他的距離,漸漸覺得有些熱意。她不是察覺不到他的心思,隻是想到那些可能會牽連他的麻煩事,她便平靜了些,隻當沒聽到沒感覺到,不理會他。
裴修見她不理會,隻是笑笑,片刻後看着她臉側的疤痕,緩緩擡手碰了上去。
極輕的動作,極緻溫柔的摩挲着那條傷疤,他問她:“姐姐,臉上這……何時傷的?”
金靈被他這動作,弄的臉頰癢癢,忍不住眯開眼看他,故作兇狠:“手指不想要了?”
他笑着搖搖頭,乖巧的收回手指,卻将手擱在她的肩側,又問:“姐姐還沒回答我。”
金靈無奈,閉上眼答:“一年多了。”
他聞言,沉默了片刻,低聲又說:“以姐姐的身手,臉都被傷了,身上豈不是……”
金靈擰眉,他真是越說越離譜了,不禁輕嘶一聲,低吼了他:“啧……你閉嘴,别攪我睡覺!”
裴修不再吭聲,隻是默默注視了她片刻,湊過去将額頭抵在了她的肩上。
他想離她近一點,再近一點。
那一刻金靈睜開雙眸,看着船頭飄搖的白紗,在心裡無聲的歎了口氣,猶豫着,終究是沒有将他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