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記憶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安感覺自己好像才剛剛想起點什麼,在回過神來就已經到了晚上。也許是晚上吧,這鎮子裡沒人能分辨的的清,隻是看天色比之前更加昏暗,連一點動物的聲音都沒有了,不是夜晚還能是什麼呢。
當然也可能是她徹底瞎了。她面無表情地搓搓已經沒了大半知覺的身體,帶過去時指尖上斷裂的甲擦過皮膚,留下一道道傷口,卻沒有血液流出。
安摸了摸那出感受到輕微疼痛,像是用圓頓的針悄悄的趁人不注意時劃了一下,之後就沒什麼感覺了。
公爵說當她離開後那暫時的保護就會消失,隻有一直跟在身邊才有效,但她不能離得太近,隻有靠着安自己才能完成。
她感覺呼吸在減弱,心跳砰砰直跳想要挽救,但苦于沒有原料,隻好徒勞地跳動着,最後也越來越弱。
直到手腕上傳來一陣滾燙的熱意,血液仿佛重新在管腔中流動,手動了動。她睜開眼,抵過開始那陣黑光,目及之處逐漸明晰。
安看見中央血管鼓動,還沒醒來的男人,踉跄着爬起來向前挪步。她冷漠地凝視躺着的人,如同瞧着路邊花草,手中長刀順着清晰的脈絡滑動。剛開始隻有一點紅色,随刀劃過的路徑越來越長,被壓抑到極點的液體一有缺口便噴湧而出,歡快地躍出來。它們歌唱、尖叫,向上泵出向下流淌。
鐘聲适時響起,湧動的血液頂替泉水填充進紋路,鮮紅的圖案徹底掩蓋其下熏黑的痕迹。安走之前又回頭看了他一眼,沉默的男人不能言語,靜悄悄地被血色包圍,生命一點點凋謝,不再鮮活。
她也隻是停頓一瞬,随即離開這裡,離開了這座祭壇,似乎是回光返照,安好像沒那麼疲倦了,遲鈍的腳步也邁的快了一些。
*
雕刻精細的桌椅,座位上覆着一層非常順滑柔軟的動物皮毛,其下不知縫着何物,鼓起漂亮的弧度,看上異常舒适。長桌每一寸都被精心打磨上蠟,雕的花樣恰到好處,摸上去能感受到圓滑溫潤的觸感卻不會讓人覺得油膩。
奚朝坐在那裡,餐桌另一端是剛剛從樓梯上下來的女孩,此刻她正渾身緊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仿佛她是什麼洪水猛獸似的。
“不用這麼緊張。”
公爵這麼說着,仆役有序将食物呈上擺好,随後立在不礙事又随時能上前的位置。
“你做的很好,作為嘉獎,來陪我一同用餐吧,之後一切都會結束了。”
有仆人拉開公爵對面的座椅,之後恭敬彎身邀請她入座。
“……我的姐姐呢?”
“你的,姐姐?”
公爵無意識重複了這個詞語,她沉默一瞬,用力抿唇,給它多添了一點很淡的顔色,恰如水墨畫中的那點睛的一筆,将她不似真人的樣貌中的非人感減弱了些。
“你應該知道的?”
既然已經去了她的房間……嗯?為什麼花朵沒有變化?沒辦法,公爵隻好将故事又講述了一遍。
“……你知道這所謂的病毒其實是‘詛咒’吧?”
公爵觀察着她的表情,最後遺憾發現她什麼都不知道。
“既然你沒看到的話,我就告訴你好了,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因為他們想要排除異己時自相殘殺而産生的詛咒啊,以異端的名義在祭祀上殺死,多好的借口,不是嗎?”
“……他們想用瑪麗塔的命來換取自己的重生,我當然不會願意。”
“但是,她不是感染了詛咒嗎?”
感染了詛咒的人是不能用來制作解藥的,不管是真是假,而且。
“而且有人和我說還有另外一種解決辦法,這樣的話她本來不該死才對。”
那麼到底為什麼,她要眼睜睜看着她逝去?既然她那麼重視瑪麗塔。
“你知道的竟然是這些事情嗎?好吧,那我再講的仔細些。我沒有告訴她另一種解決辦法,畢竟瑪麗塔她太過活潑了,周圍又有豺狼在盯着,如果我稍有懈怠,她就會像之前那樣出了意外。”
如果這女孩的姐姐當時給她傳達的是這句話的話,按照承諾,她也得給出回答才行。
“說到這裡,我們回到你想知道的那個問題,我知道她不會願意使用玫瑰的。如果使用了任何一種辦法解決詛咒,她就會被困在這個籠子裡,麻雀是沒辦法養在籠子裡的。它們會自殘、絕食直到重獲自由又或是迎來死亡。”
“這個你應該知道?我可不想看見我活潑的山雀落得這樣一個結局,但我又不願讓她承受這麼多不該她承擔的痛苦,所以隻好研究出了分離靈魂與□□的辦法。”
“但這不同樣是困在牢籠裡嗎?”
“是的,是的,别着急。所以我正在打破這個籠子,雖然隻能開條縫,但也足夠放她出去了。”
“畢竟這可是難得的現實與輪回中,兩種不同狀态都可以用來祭祀的重合時間點。”
公爵看起來心情不錯,她慢慢講述着自己的計劃。
“當祭祀完成後,就隻需要最後一步,這裡的一切就結束了,等到那個時候你就可以離開,毫發無傷的。所以請在等一等吧,這位小姐。”
“那我的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