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朝眯起眼睛，微彎的弧度讓她看起來不那麼冷淡，注視着那天邊玩偶的目光仍舊難辨。她很快将視線投向掙開束縛的三人，淺淡到即使加重也顯得微弱的呼吸聲落入落針可聞的舞台，然後引發了海嘯——

先是指尖，之後慢慢向上蔓延，一路從末端到達肢幹，木頭摩擦的聲音依舊存在不絕于耳，隻是這次至少沒有彎折出角度奇怪的動作。垂着的頭有了新的動作，她看見米希維亞那雙黑洞的眼逐漸明晰，随擡頭的角度變大，望着她的眼神是與玩偶如出一轍的狂熱。

她看見薇露卡兜帽下的雙眸，深灰色的布料附着其上卻擋不住其中的銳利，刺客緊繃着身體，與牽連的無形木偶線抗争，靜候着一擊斃命的機會。她也看見缪野正緊抿着唇，嚴肅正經的青年握着突兀出現的護身符的手被經絡蔓延，隐隐有木色覆蓋，早就無用的眼鏡依然挂在鼻梁，動作遲緩卻依舊堅定地看着她，等待着開戰的信号。

他們被挂在空中，如同展示櫃裡被釘在木闆上任人觀賞的娃娃，如果能被好心人買下來就能擺脫固定在原地直至過時扔掉的命運。奚朝忽地打起精神，用手杖抵住揮來的巨大手掌，烏木在那皮膚上留下一處凹陷，很快又恢複原狀。

“必須用特定的方法才能攻擊到它。”

喑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暫時擺脫了控制的薇露卡握緊刀刃，第一個逃脫的米希維亞嘗試使用技能卻發現使用失敗，目前所有物品裡能用的隻有之前發現的護身符，他将這一訊息傳達出來，看似羸弱纖細的少年身軀向前一步擋在奚朝身前。

一擊不成，那巨大的掌便轉變了目标，或者說它一開始的目标就是他，缪野先是盡力躲閃，然後不出意外的發現柔軟的玩偶手掌像是鎖定了他，跟着平直地揮了過來，激起一陣淩厲的風，将幾個仍被吊在空中的演員吹的東倒西歪。

缪野抓住奚朝适時遞過來的手杖，向前擺身堪堪躲過再一次襲擊來的巨掌，試圖維持平衡卻難以躲過無孔不入的風。沒有經過特殊訓練的身體很難在空中保持所需要的平衡，這裡或許隻有米希維亞有與現在相似情況的經曆，但很可惜他并不是玩偶現在的目标。

“我用攻擊類的護身符實驗了一下，沒有用。”

他在進攻中見縫插針用了一個匕首型的護身符，護身符破裂後溢出的光芒隻是在柔軟表皮上留下轉瞬即逝的痕迹，甚至連那層與人無異的真皮也沒割破。缪野将結論說出，就算是實驗也應該發揮最大價值，總得讓他們推出真正的使用方式。

奚朝抵住向前籠罩從天而降的掌心，對沖的力道讓她順勢遠離下一次攻擊，飄飄蕩蕩到了邊緣處，冷而鋒銳的眼輕輕掃過缪野，示意他對着自己用轉移目标的道具。小小的人偶有着圓潤又漆黑的兩個點，此刻斜斜觑向遠離人群的奚朝，歡快的笑容更加快樂，紅暈也覆蓋上了更多的部位，甚至蔓延到了眼部所在的位置。

黑的眼下方是一片绯紅，如同生了斑又無法去除，原先精緻的木人整個面部都被尖利的笑與紅附着，刺耳的笑聲與木頭斷裂的聲響悄悄混雜，仿若詛咒。那片紅慢慢延伸，将那臉孔都漸漸燒灼，瘢痕與灰燼裂成一塊塊的灰，僵立在他的手上，然後，從不知曉到底是什麼的介質傳遞到了奚朝身前，攀附在手腕上留下一處豔麗的紅痕。

蒼白的手腕處好像隻能見到骨頭，很薄的一層皮肉裹住瘦削又形狀漂亮的骨，現在被豔紅侵染，正要進行下一次進攻的圓鈍的手頓在原地，硬生生轉變了方向随着她來到舞台的邊緣，來勢洶洶力度卻較之前更輕柔，隻是再輕的力氣放在格外龐大的物體上依舊無濟于事。

奚朝看見幾人高的掌向着自己的方向揮來，但更先到來的是濃厚的、被拉長又變短的影子，她垂眸看着那片陰影，立在原地動也不動，直到徹底到了身前才将劍狀的柔軟物件拿出來。

如果是在躲開前反擊呢？

等到距離足夠的近，那看上去像是用柔軟皮革與填充在其中的棉花縫制的“附身符”才發揮了作用，緊密整齊的線漸漸松開，微弱的光芒先是一點一點溢出，飄落的星點追着風來的方向，将那細膩的皮膚灼出來一個又一個的黑褐色凹陷。

随之而來的是憤怒委屈的尖嘯與嗚咽，明明聲音響徹整座舞台，落入耳中卻幽幽的隻剩下一點吟唱般的哀婉哭訴，它的聲音當然是好聽的，即使如同清明雨落似的悲戚的哀樂。奚朝計算着距離，在掌心被慣性驅使打到自己前離開。

“距離要夠近才行。”

缪野皺眉觀察着，米希維亞也跟着補充，清瘦的少年追着奚朝的身影，聲音雖小卻很笃定，他很擅長信息收集的工作。

“隻有受到攻擊前的一刻才有用。”

而且距離要足夠的近，躲過去脫離危險後就算距離再近也沒有用了，之後很可能會因為沒有躲閃的空間被打到，正常的人類經過一定的訓練也很難反應過來，清楚該怎麼做但普通人的身體是有極限的，所有身體訊号的傳遞都需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