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吾不提便是了。”皇帝順着焉然公主,拍拍她的手,“你帶沈夫人轉轉,吾有些要事同沈公子交談。”
蕭歲禾扭頭望了沈安渝一眼,他朝她露出笑容,讓她跟着焉然公主一同,紅绡作為侍女也随後出門,兩邊的将士将厚重的木門合緊。
面前是白色的長階,寬闊的衣角被風吹鼓,她大大張開雙臂放松僵直的身體,那一瞬間她腦子裡都錯以為自己稱帝。
“不用太拘束,在宮裡沒這麼多講究。”康焉然下了一兩節台階,又拎着裙擺走上來,按在蕭歲禾緊繃的肩膀和脖頸,“這是不是你的身體?放輕松。”
眼前的公主搖頭晃腦展示,可以低頭可以擡頭,“這些都可以,别怕發冠會掉。”
“你是不是沒怎麼帶過這個?”康焉然看着擡着頭試探性做一些動作的人,好像發現了她如此僵硬地原因。
“是的,這發冠都超級重,脖子都要壓斷了,你們是怎麼做到常年帶着的?”
蕭歲禾扶着後腦勺,輕輕托着沉重的發飾,聽到公主身後發出微弱的笑聲,她擡眸仔細打量離得很近的公主頭上也是插滿裝飾,頭頂也頂着一片扇子。
“戴多了就習慣了,而且我們平日裡也不一定要戴。”
暮春的風裹着暖意,康焉然引着蕭歲禾繞過一叢開得正盛的芍藥,停在一架紫藤花瀑前。
公主的宮殿竟在百花深處。
她擡手摘下發間金鳳,任青絲垂落肩頭,清淩淩的卻帶着幾分慵懶,“沈夫人也卸了罷,這裡是我的宮殿,可以随意些。”
蕭歲禾聞言取下頭上的發冠,頓覺脖頸一輕,仿佛卸下千斤枷鎖。
康焉然已倚在青石凳上,将沉甸甸的冠冕随手抛給侍女,“沈夫人,這邊坐,賞賞花曬曬太陽。”
“公主還是叫我蕭歲禾吧,冠夫姓聽得有些不習慣。”
紅绡順手接過蕭歲禾放下的發飾,侍女捧來葵口盤,盤中呈着的不是宮制茶點,而是幾個半剖的蓮蓬。
康焉然揀起粒蓮子,指尖輕旋便熟練地剝出蓮心,“你瞧這苦心,太醫署日日往我藥裡添,說是清心火。”表情卻寫滿無奈,“可女子在這四方城裡積的郁氣,豈是草木能解的?”
“這味苦急了,到底誰在愛啊!”
蕭歲禾捧起青瓷盞,見銀針茶芽根根直立,茶湯映出她卸去華飾的面容,“公主······倒不似傳聞中驕矜。”
她輕輕一笑,拈起半片蓮蓬,對着太陽舉起,孔洞間漏下的金光斑駁地映在她眉心上,“傳聞能有幾條是真,舌頭底下壓死人,唾沫淹死人,聽個樂罷了。”
“你為何發笑?”
康焉然疑惑不解,未說任何喜樂之事,怎麼就這麼開心。蕭歲禾笑容毫未受影響,“公主是個值得交的朋友,與一般女子不同,這麼看你和沈安渝還挺配的,不一般的女子和不一般的男子,我都見識過了。”
“那可不,我的眼光可不是誰都能瞧得上的。”焉然公主對自己也很滿意,故作驕傲地擡起頭,随後又慌亂揮手,“但我現在真的不喜歡他了,你别誤會。真的!”
如此美貌的女子眼睛裡能看到她的無辜,雙手在身前搖出殘影。
“信你!”蕭歲禾捏起一顆新鮮的蓮子,吃到嘴裡甜滋滋、涼絲絲的,口感清甜鮮嫩如同水果,“你試試,幹吃也好吃的。”
康焉然咀嚼了一下就頓住了,眼睛放光看着蕭歲禾,蕭歲禾說了句好吃吧,又傳遞了些給紅绡和周圍的侍女,“你們分這點,蓮子心屬涼性不能多食。”
“蕭姑娘今年多大?竟此般博學?”
“哪裡哪裡,年芳二十,還有許多不知。”
蕭歲禾原本二十五歲,穿到原主身上直接減了五歲,這樣看來好像挺值得。
“那我還得叫你一聲姐姐,我才十八。”對于康焉然的年紀,她并不意外,從樣貌上看就正值青春。“以後還請蕭姐姐多指教。”
侍女悄無聲息地添上新茶,蕭歲禾颔首低眉,看着波瀾起伏的茶面,“不敢當,怎能和公主互稱姐妹,有失身分。”
說實話,她不怎麼在意稱呼,但唯獨聽不得姐姐妹妹互稱,古裝劇裡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來人呐,快傳太醫!”
女子撕心裂肺的聲音穿透花廊,傳到在場所有人的耳朵,紅绡和侍女先一步沖出去,蕭歲禾與康焉然兩人同時轉頭對望,片刻不停留也往聲源處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