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永遠陪着哥哥,永遠不會怪哥哥。”屋内鴉雀無聲,阿南學着樣子一下一下輕拍孤影的後背,“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哭哦!”
時間在極度的煎熬中流逝,懷裡的信封的白色占據整個腦海。
最終,是阿南,是那顆救命藥,也是紙條上那句撥雲見日。
孤影猛地站起身,他沒有擦拭面頰上明顯的淚痕,将銀票仔細藏好,“阿南今天乖乖待在這不要亂跑,哥哥遲點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他換上最不起眼的淺色舊衣,像一抹真正的影子,悄無聲息地滑出了趙府後門。
去往柳梅苑的路,他熟悉得像回家的路,那是無數次傳遞消息的路徑。但他卻是第一次天光大亮之際,日光投下的陰影留下他走過的痕迹。
早市是如此般熱鬧,真應該帶阿南來感受一下煙火氣息。
他頭腦依舊保持死士的思維,身體緊繃,随時準備暴起或遁走,大夏天裡冷汗竟浸濕了鬓角,又被熱浪蒸發。
來來往往的人多看他一眼,腦子裡就多一個小人說話,亂成一團:
“回去!是趙家的陷阱!現在還來得及!”
“為了阿南,冒一次險又何妨?”
“隻去一下!你并沒有答應!”
“大人知道了會剝了你的皮······”
“那信封的主人······會是誰?”
他像一頭被圍獵的小獸,在忠誠的恐懼與求生的渴望間跌跌撞撞。終于,柳梅苑熱鬧的動靜在活靈活現顯現在眼前。那老鸨帶着姑娘在門口拉客,笑容嫣然,如同張牙舞爪吸引人踏入深淵的引路人。
孤影頭暈目眩,整個天地在旋轉,一動不動地駐足一刻鐘,确認四周無可疑人,沒有任何埋伏的氣息,埋頭踏進。
他找到了二樓轉角花盆下的紙條,就在指尖即将觸碰到紙條的那一秒,他猶豫了。
巨大的恐懼再次攫住了他,背叛的後果,趙家的酷刑······畫面無比清晰地在他腦中閃過,他猛地縮回手,幾乎要轉身逃走!
站起身扶着欄杆眺望着大堂的熱鬧非凡,孤影大口深呼吸。
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狠厲,不再猶豫!動作快如閃電,他迅速抽出花盆下的紙條:二樓左邊第四間。
做完這一切,他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正逢樓下有人上來,那人瞥了他一眼就被他淩冽的眼神吓退,抓緊腳步慌慌張張走遠。
孤影留意着柳梅苑内有無眼線,前往指定房間,速度快得在樓梯口隻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他瞬間來到那扇緊閉的後門前。
擡手,叩門。
“笃······笃笃······”
敲門聲輕響,他叩完門,立刻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屏住呼吸,耳朵捕捉着門内最細微的動靜。
門内傳來極輕微的腳步聲,沒有殺氣,門無聲地開了一條縫。
“進來。”蕭歲禾的聲音不高,但也足夠兩人間聽見。
孤影幾乎是本能地,在門縫足夠大的瞬間,像一道影子般滑了進去。門在他身後無聲地合上,隔絕了外面的世界。他警惕地掃視着這間陳設簡單的屋子,目光最終死死盯在蕭歲禾身上,帶着戒備和孤注一擲的兇狠。
蕭歲禾沒有靠近,隻是走到屋子中央的桌邊,提起溫在爐上的茶壺,從容地倒了兩杯清茶。
茶香袅袅升起,“坐。”她将一杯茶推向桌子對面空着的椅子,自己則安然坐下,端起另一杯,輕輕吹拂着熱氣。她的動作行雲流水,帶着一種掌控全局的從容。
孤影沒動,聲音幹澀嘶啞,帶着破釜沉舟的質問,“你是誰?”
蕭歲禾放下茶杯,目光直視他那雙寫滿驚惶和掙紮的眼睛,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我隻學了半天的茶道,茶道不精還望海涵。”
“狩獵大典,京城會出大亂子,東西兩市外圍的破廟和廢倉,邊城會同時出事,對吧?”她的聲音清晰而平穩,報出的地點和計劃細節。孤影瞳孔驟然收縮,他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凍結,“你······你怎麼······”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怎麼知道?”蕭歲禾接過他的話,嘴角勾起一絲弧度,“因為我是先知啊,你體内的毒我已經幫你解了,這還不能證明嗎?”
轟! 孤影腦中一片空白,趙家給的藥一次一粒,一次管五個時辰,想來昨晚服藥後已經過了五個時辰,一點痛覺全無,難道是那顆圓形藥丸?
就在這時,蕭歲禾的聲音再次響起,“孤影,你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