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晴覺得心裡悶悶的,總有些喘不上氣;
不知哪來的眼前飄過一個泡泡,噗嗤一下無聲地爆裂開來。
恍惚間自己的本體被猛然抽離,随着思緒一起鑽到了時空隧道内,回憶徐徐展開——
是哪一天啊?
他已經有些記不住了。
“我以後一定會開演唱會的!然後到時候台下就會坐滿觀衆!”
小鳐魚翹着二郎腿攤倒在青草地上暢想未來,嘴裡還叼着順手扒拉的草根:
“起碼得有幾千人吧?”
鳐魚心裡沒底,畢竟他對“演唱會”的定義僅限于“大型兒童節文藝彙演”。
“幾千也太少了吧?起碼幾萬人……”
姜晴的嘴自動開合發出幼稚的童聲,他低頭盯着自己的小手發呆。
“對對對!幾萬人來聽我唱歌——然後吧還有有很多的伴舞;對了!我還想搞個樂隊。”
小鳐魚手舞足蹈,越說越興奮,好像已經在開演唱會一樣。
“好啊好啊,那你的組合叫什麼名字啊?”
“emm……七彩小番茄?”
“……難聽。”
姜晴被他的奇思妙想給逗笑——現在知道到底是什麼時候的回憶了。
“快樂起司貓吧,那就。”鳐魚繼續冥思苦想樂隊名字。
“……幼稚。”某人繼續吐槽。
“算了,等我睡一覺再想。”
鳐魚從來不會為難自己,這一點小時候跟長大了一模一樣。
“對了,演唱會高潮的時候天上還要飄很多很多的玫瑰花瓣!”
小姜晴放下泡泡水,也開始眯了起來一邊想象着鳐魚演唱會的盛狀一邊在心裡哼哼。
“喂喂喂,不對呀,飄玫瑰花瓣不是婚禮現場嗎——”
小鳐魚前段時間才去參加過表姐的婚禮,他記得婚禮的時候的确是有玫瑰花雨,非常浪漫!
“唔……”
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東聊西,話題對不上沒關系,反正總有人在聽在回應。
陽光透過梧桐葉的間隙,輕輕地在兩人稚嫩的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不遠處傳來其他小孩的歡聲笑語,緩緩飄進耳際然後又漸漸遠去,一時間蟬鳴也好像安靜下來了。
萬籁寂靜間,姜晴感覺到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重,鳐魚的聲音也越來越模糊……
好困。他想。
“那你呢?”小鳐魚一個鯉魚打挺從草地上翻起來,靈活地像是一隻進化未完全的猴子。
“那你的夢想是什麼啊?老在說我的……”
他盯着身旁的小姜晴看——這家夥都快要睡着了,自己剛剛說的舞台設計有這麼糟糕嗎?
灰撲撲的童年回憶裡,姜晴記得自己總是穿着件大一号的灰色T恤,留着母親最喜歡的妹妹頭;
身上總是會帶着寫可疑的淤青,因為些不可明說的緣故他很少說起自己的事情。
所以兩人幾乎每次見面都是在說鳐魚的事情,而那家夥好像特别喜歡分享自己的一切。
小姜晴緊緊閉着眼睛,沒有說話。
“睡着了嗎?”鳐魚努努嘴,好奇地越過眼前人去看那神秘的筆記本。
殘破的筆記本被風嘩啦啦吹開——
這是姜晴一直都帶在身邊的本子,他喜歡随手記錄生活裡的一切。
小鳐魚偷偷将筆記本拎過來,好奇地翻看裡面的内容:雖然他大緻知道裡面寫了什麼。
前幾頁密密麻麻地記錄着鳐魚随口哼唱的旋律,還有一些兩人頭腦風暴後的歌詞,每一句旁邊都畫着可愛的符号;
翻到下一頁是一幅插畫,畫着長大的鳐魚站在舞台正中央,半空洋洋灑灑飄着很多玫瑰花瓣,整個人光芒四射。
“喂,你這惡心家夥快醒醒!”鳐魚吵吵嚷嚷。
“不要煩我啦,讓我睡一會……”
“話說,你去畫畫吧?這張真的超厲害的,很有感覺呢……”鳐魚興奮地繼續翻看筆記本。
翻到最新的一頁:
仍舊是一幅插畫,畫的是一個長滿青苔裂開的巨石,石頭四分五裂然後迸出很多音符;
被音符簇擁在中間的是抱着吉他笑得一臉燦爛地小鳐魚。
我在這家夥心裡就是個從石頭裡蹦出來的怪猴子嗎?鳐魚震驚。
搖滾石頭——姜晴閉着眼睛在心裡默默說。
“啊!搖滾石頭——”
與此同時小鳐魚尖叫道,他終于想到了一個很炫酷的樂隊名。
嗯,搖滾石頭……
回憶結束,思緒慢慢回籠。
剛剛尴尬的一幕後兩人間的空氣突然變得微妙起來;
鳐魚很少會有這麼安靜的時候,就像是做錯事的大黃心虛地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江邊。
時間也不早了,按道理來說江邊這種喂蚊子的地方不會這麼熱鬧才對——
堤岸上各處都紮堆情侶,他們三三兩兩分散得錯落有緻,又各自黏糊得像連體嬰;
有的在悄悄咬耳朵有說有笑,有的相互喂餅幹吃得那是一個暧昧,最誇張的是坐在長椅上的那對——
直接現場互啃起來,兩人親的啧啧作響……
“啧,就不能回家再親嗎!家裡的床白買了是吧!”鳐魚酸的後槽牙都快碎掉:太過分了!
而姜晴則一臉緊張地往江邊的護欄靠了靠,不讓鳐魚走裡面:
他怕這家夥一個想不開直接翻欄杆跳了下去。
“這破木頭看上去怎麼不太結實啊。”姜晴邊走邊伸手摸護欄,憂心忡忡。
時間來到半夜,月亮悄悄爬到頭頂,給人世間灑下一片清亮,銀光下人心也跟着敞亮起來。
兩人又無言地走遠了些,終于甩開了那群歪膩的情侶;
鳐魚的心情才慢慢平靜下來,嘴裡不自覺地吹起了歡快的口哨。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