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順流而下,草木向陽而生,黑白交替,日月更新,四季輪轉……物質與規則構成了世界,也因此誕生了意識。
神明沒有意識,祂們是物質與規則的具象。而意識,或者稱之為靈魂,是世界的奇迹。
阿爾的靈魂在時間的禮贊中逐漸消磨,朦胧的意識中,他感覺自己仿佛身處于星空之上,四皆是無邊的黑暗,靈魂正被歲月的魔力蠶食。
不,不是蠶食,阿爾想,那個詞叫什麼來着?
對了,是‘同化’。他在被時間同化,即将成為規則的一部分。
阿爾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冠上定語後時間魔牌上出現的那個灰發少年,大概就是時間神明的具象。
确實是頑皮的時間,阿爾想,就因為定語的主人是個人類,所以祂也具象成人類的模樣了嗎?
是嗎?
縱然阿爾的意識因為歲月的侵蝕變得遲鈍,卻也察覺到了微妙之處。
神明是物質與規則的具象,祂們沒有意識與偏好。而代表着時間神明的牌面上,灰發少年閉眸微笑,掌心懸浮着一座小小的銀色沙漏。
充滿了神性的外表,内裡卻是人類的影子——從來隻有人類以沙漏指代時間,時間怎會以此自居?
阿爾的靈魂顫動。
我知道原因的,因為這是我制作的定語。他想,不僅是時間在同化我。
黑色的定語如同頑劣的孩童,将變化的牌面定格于灰發的少年。
祂竟也在被我同化嗎?阿爾揶揄地想。
當永恒的時間具象為了人類的外形,祂還是神明嗎?
無邊的黑暗向阿爾的掌心倒灌,彙聚于一張黑色的魔牌。‘頑皮的時間’靜靜懸浮于他的掌心,仿佛先前的禮贊隻是空想。
牌面上,灰發少年閉眸微笑,手中的銀色沙漏緩緩流淌。
黑色的定語難以支撐,嬉笑着從牌名上離開,重新凝聚成黑色的水滴。
【頑皮的】消失,隻留下‘時間’的牌名。牌面上的灰發少年身影變淡,沙漏開始顫抖,無窮無盡的變化隐隐欲現,時之深淵的惡意再次襲來。
一刹而止。
牌面上閉眸微笑的灰發少年逐漸消失,又再次浮現,原本模糊的五官變得清晰,成為了阿爾的模樣;流淌着的銀色沙漏破碎,然後重新彙聚,化作了一本泛黃的羊皮筆記本。
‘時間’的牌名在扭曲中消失,墨迹浮現,再次譜寫。
牌名為——‘阿爾希斯.諾曼’。
聖橡曆2207年。
北方菲倫王庭。
王城。
一名穿着白色内廷服的侍者神色匆匆,手中捧着一個褐色陶罐,自王庭西部的摩塞爾塔向中部王宮小步跑去。他佝偻着腰,面容蒼老,内廷帽下是遮掩不住的白發。
“嘿,老家夥!”大理石走廊外的花園裡,一位穿着華麗的男性向那位內侍招呼道,“這樣急沖沖的,我的女王陛下又忘了為她的玫瑰澆水了嗎?”
“是的,殿下。”名叫托瑟的老家夥停下腳步,放下陶罐向男人行禮,然後答道,“陛下讓我去摩塞爾塔取一些魔液。親王殿下,還有什麼能夠幫到您的?”
“去吧,”男人笑着揮了揮手,“别讓我的羅瑟琳久等了!”
“是。”托瑟彎腰捧起陶罐,随後離開花園,穿過大理石長廊向王宮小跑而去。
待內侍離開,男人的臉冷了下來,折了一朵花在手中揉碎,低聲咒罵:“狡猾的老東西。”
托瑟很快到了女王的書房門口,他整理了一下因為小跑弄亂的衣服,用絲帕擦了擦汗,然後輕輕扣三次門:“女王陛下,您的玫瑰魔液到了。”
“進來。”裡面傳來一道威嚴的女聲。
托瑟推開門,将手中的陶罐放在門旁的一朵玫瑰花旁,然後轉身關上。
行了禮後,他走到女王身邊,伸出右手凝聚出一張綠框魔牌,牌名是‘牆’。
“‘隔絕’”老家夥用古神語低聲咕哝。
話音剛落,一道魔力凝聚的牆便将書房嚴實地圍住,外人将無法聽到任何内部的聲音。
“什麼事?”女王放下了手中的公文,“我記得我昨天澆過水了。”
“陛下,玫瑰是嬌嫩的花,每天都要澆水。”老家夥低頭回答道。
女王的神色變了變,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永恒之淵發生了異常。”托瑟遞上了一張牛皮紙,“摩塞爾塔的各位賢者已經将近千年來永恒之淵外圍的能量波動記錄下來,而昨日的波動是記錄中最高值的數倍。”
“還有什麼?”女王接過牛皮紙,綠眼睛掃了一眼上面的數據,“如果真的出現大問題,他們不會隻拿一張牛皮紙給我。嗯,時之深淵?”
“賢者們說,這是永恒之淵曾經的名字。”托瑟道,“波動持續的時間并不長,但是他們認為有必要讓陛下知曉。最壞的情況下,或許需要組織貴族與平民進行撤離。”
“最壞的情況?”女王沒有雜色的綠眼睛瞥了他一眼,“概率有多大?”
“很小,幾乎不存在。”托瑟低聲道,“但是您需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