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後，裴聲猛地睜開眼。
離拍攝開始應該還有一會兒，他大口大口呼吸着，突然轉身往待機室走去。那隻黑色的玩偶他今天也放在包裡了，他可以拿過來握在手裡。
毛絨織物的觸感會讓人感到放松和安全，放松和安全，他心底默念着，低頭匆匆往外跑去。
“啊！”一不留神撞到什麼人身上，裴聲小聲叫了出來。
他立刻擡起頭：“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下一秒卻愣住了。
站在眼前的人，是賀停瀾。對方的手還扶着他的胳膊，怕他被撞倒。
裴聲沒有預料到他會在這個地方，不是說去昆明了嗎，他怔了幾秒。對方先開了口：“我叫了你一聲，你沒聽見，有什麼急事嗎？希望我可以幫到你。”
“我……”裴聲完全是下意識地回答，“我去拿我的黑色玩偶。”
賀停瀾沒露出任何疑惑或質疑的神色，依舊從容不迫：“是不見了嗎？除了黑色，還有什麼特征，我幫你找。”
裴聲仰頭看着他，心裡忽然多了些說不清的滋味，瞬間就壓倒了剛才那一陣強烈的焦慮，他說話的時候有些迷茫：“沒有丢，在我的包裡，我隻是要去拿。”
那樣子仿佛做了什麼錯事一樣。
賀停瀾松開他的手臂，對着他微笑起來：“是我誤會了，我陪你一起去拿吧。”
“哥！沒事吧！”林萊一個不留神就讓裴聲自己跑了，這會兒匆匆追過來，一副緊張得要死的樣子，看他臉色蒼白，吓得不輕，“你是不是又胃疼了，我去拿點胃藥過來？”
被林萊拉扯着東看西看，裴聲情緒上又平複了過來，他按住林萊的手：“别擔心，我沒事，我隻是要從包裡拿個東西。”
林萊馬上問：“什麼東西？我幫你拿，哥你要不坐着歇會兒？”
“沒事的。”裴聲覺得腦子有點處理不過來這些狀況了，他艱難地喘了口氣，安撫了林萊一句，又瞥向賀停瀾。
賀停瀾沒有說話，隻是注視着他，溫和地等待着。
像山谷一樣。裴聲沒頭沒尾地想。
他回過神來，對林萊說：“小萊，你回去吧，我請賀先生跟我一起過去拿。”
林萊遲疑地看了一眼賀停瀾，他認得這個人，卻不知道他和裴聲有什麼交情。賀停瀾回以禮貌的一笑。
“好吧。”林萊說，“哥你想拿什麼就去吧。片場還有一會兒才能布置好呢，我會及時通知你的。”
“嗯，謝謝你。”
林萊返回拍攝場地，裴聲則和賀停瀾一起向待機室走去。
裴聲和他保持着差不多半臂的距離，他現在其實已經沒有那麼急切了，賀停瀾的步伐卻是偏快的。裴聲感激他的善解人意。
他猶豫了片刻後問：“賀先生不是說至少要在昆明待三四天嗎？”
賀停瀾答道：“事情很順利，所以比預計得更快些。這兩天沒什麼事情了，我就順便來片場看看。”
裴聲沒有看他，眼神淩亂地在空中掃了幾下：“既然都沒事，不在昆明多待幾天嗎，那邊比這裡舒服多了吧。”
“對我來說，在這裡也很舒服。”賀停瀾看向他。
裴聲倉促地換了個話題：“藍花楹開了嗎？”
已經是四月份了。
賀停瀾笑了起來，問他：“想看看嗎？我拍了照片。”
裴聲“嗯”了一聲，湊近他，看他手機裡的花兒。真是夢幻的色彩，紫煙一般分散在街道的兩邊，在藍天白雲下說不出的動人心魄。
雙眼都被治愈了，裴聲感歎道：“真漂亮啊。”
他不禁想，要是長眠在這樣的樹底下，那個永恒的夢境應該都會是輕快的。
“你在想什麼？”賀停瀾輕聲問走神的他。
裴聲擡起眼簾，并不誠實地說着：“我在想，你看到這麼美麗的藍花楹時，會想什麼？”
“我在想要立刻将它拍攝下來。如果有人問起，可以給那個人看。”賀停瀾一定是誠實的。
他們已經走到了屬于主角的待機室，裴聲推開門，小跑着從包裡拿出他的玩偶，輕輕握在手裡。
然後，他才轉身對着正走來的賀停瀾說：“那麼這裡已經有一個人問起了，你的想法沒有落空。這些照片拍得那麼好，值得發朋友圈讓所有人看到。”
賀停瀾微笑道：“很好的建議，那就不用讓人主動開口問了。”
他看向裴聲的手：“就是這個黑色玩偶嗎？”
裴聲舉起來給他看：“對。是以前一個粉絲朋友送我的。”
“怪不得你急着找它，這是一個很可愛的玩偶。”賀停瀾誇贊道。
裴聲低下頭，用兩隻手輕輕揉捏起它。毛絨織物的觸感會讓人感到放松和安全，放松和安全，他再度開始默念。
奇怪的是，這次也覺得心髒怦怦直跳，感覺卻和剛才有所不同了。
也不知道怎麼了，被一股奇異的動力驅使着，他把玩偶遞了過去：“你想要捏一捏嗎？它的手感很好。”
賀停瀾很自然地攤開了手掌，裴聲的指尖輕觸到了他的掌心，立刻縮了回去。
賀停瀾卻心情頗好地笑了起來，他仔細地觀察着掌中的玩偶，用另一隻手試探着按了按小玩偶的心髒位置，又輕輕捏了捏它的耳朵。
裴聲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你的動作怎麼像是對待小嬰兒一樣。”
“是嗎？”賀停瀾停了手，眼裡有着令人難以發現的窘意，向他解釋道，“我沒玩過這種玩偶。因為是對你很重要的東西，我怕把它弄壞了。”
一瞬間，胸口像是漲滿了什麼東西，裴聲有些說不出話來。
賀停瀾把玩偶還給他：“手感是很好，謝謝你分享給我。”
裴聲小心翼翼地從他手裡接回來：“不用謝。”
拿到玩偶了，兩人又一起往片場走過去，路上裴聲問他：“來片場是有什麼事嗎？或許是劇本那邊有什麼還要跟徐導溝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