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這幾天的确學會了鍛造自己的心靈,煩悶的情緒沒太能影響到他,這天的拍攝圓滿地完成了。結束以後,徐韫也隻是微笑着跟他說,好好準備下一場戲,并不追問他這幾天的狀況,這讓裴聲不必費力去解釋,他感到輕松了很多。
“哥,”林萊叫他,“直接回去嗎?”
裴聲想了下說:“去趟公司吧。”
這兒離公司更近,大概八點多能到,而陳迎靈作為工作狂人,除了特殊情況,大多時候會在公司待到挺晚。裴聲看她這兩天實在是疲憊忙碌的樣子,心裡有些過意不去,提前在附近的酒店點了滋補甜品,準備給她送去。
“咦,門關着,裡面在開會?”剛到地方,林萊在走廊上停住腳步,指着陳迎靈辦公室的門。
裡面有燈光透出,的确是有人在的,裴聲便說:“她在開會的話我就等一下吧。”
林萊咋舌:“靈姐真辛苦。”
但他又想起了什麼,興沖沖地拔高了音量:“哥那我們去休閑區那兒坐坐吧,最近小吧台上了些新飲料,有你代言那個!”
裴聲點點頭,于是兩個人沿着走廊往另一側走去。
剛走了不到兩步,身後傳來門開的聲音。
“這麼湊巧?”林萊樂了,跟裴聲一起轉過身去。
兩個人一齊定住了。
邢斐言立在門邊,正看着裴聲。他帶着一頂黑色的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幾乎看不出他的眼神,但那些銀亮的發絲在燈光下被襯得更加蓬松卷翹,存在感十足。
林萊明顯感到身邊的裴聲一瞬間僵硬了,他緊張得扭過頭去,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扶裴聲一把。
還沒等他整個動作做完,邢斐言已經大步走到裴聲面前了。他個子高大,站在一旁的林萊幾乎感到陰影一下子罩在了自己身上,一種涼嗖嗖的感覺驅使着他放下了擡起的手。
“小裴。”邢斐言深深地看着裴聲。
他的聲音永遠動聽,隻是這時候聽在裴聲耳中相當的不合時宜。
“裴聲,你手裡拿的什麼?”陳迎靈自邢斐言身後走出來,看了眼裴聲幾乎青筋迸出的手裡拎着的袋子,“是我愛吃的那家,給我的?”
實在要感激她這麼若無其事的語氣,裴聲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了。他轉動着眼球,避開邢斐言,看向陳迎靈:“是的,是給你帶的夜宵。”
“剛好。”陳迎靈笑起來,“說半天話我都餓了。進來辦公室吧,别杵這兒了。你看到邢先生了嗎?他跟你說話呢,打個招呼就進來吧,也沒什麼值得寒暄的。”
裴聲答應着:“好。”
他垂着眼眸,往旁邊挪了一些,低聲說着:“借過。”
但他的肩膀無可奈何地和邢斐言擦過了,接着,他的手腕被一把抓住。
“小裴。”邢斐言的聲音一瞬間變得低沉,仿佛很有幾分苦澀的滋味。
裴聲不動聲色地深吸了口氣,他擡起頭,平視着前方,問道:“邢先生有什麼事嗎?”
邢斐言側過身,那隻抓着他手腕的手利落地下滑,十分強硬而靈巧地擠入他的指縫,裴聲還沒來得及抗拒,就聽到他帶着點傷感的語氣說:“媒體亂造謠你的绯聞,我看了真讨厭。”
一瞬間,裴聲覺得渾身血液都倒流了。比起邢斐言毫無理由的莽撞舉止,這句話立刻就将他激怒。一聲不吭地離開,一聲不吭地回來,還默認世界停滞着,八音盒裡的小人永遠等待他,隻有聽到他的聲音才又重新轉動起來?
他冷冰冰地甩開邢斐言,将手裡的食物順手遞給了林萊。
“小裴——”邢斐言眉頭深鎖,一句話還沒說話,突然被裴聲一把拽進了一旁的辦公室。
林萊從沒設想過這樣的發展,一時間有點傻眼了。
陳迎靈反應極快,神情嚴肅地緊跟着進了辦公室,又回頭掃了他一眼。林萊咬了咬舌頭,大步走進去關上了門。
裴聲用力極大,根本不同于平日的斯文,邢斐言被他拽得幾乎有點踉跄。但一進了辦公室,他就很快松了手,冷若冰霜地看向邢斐言。
邢斐言哪見過他這麼看着自己,一瞬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他心裡有些慌,硬生生又擠出一句:“小裴。”
“你來做什麼?”裴聲盯着他,問得簡單直白,一點溫度都沒有。
邢斐言似乎花了幾秒鐘才消化了眼前的事實,他誠懇地說:“我看到那條胡編亂造的新聞了,但我想你親口告訴我。”
裴聲神色不變,快速追問:“告訴你什麼?”
邢斐言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好像感到有些受傷,他瞥了眼旁邊的兩個無關人員,才對裴聲低聲說:“小裴,不要跟我生氣了。你跟那個女孩是鬧着玩的是吧?”
裴聲的聲音更冷更無情了:“這跟你有什麼關系嗎?”
林萊幾乎是立刻在心底叫起好來!就是要這樣,哥的事,邢斐言憑什麼在那兒指手畫腳?
他興奮地盯着兩人,看到邢斐言急切地湊近裴聲,用控訴又委屈的口吻說着:“小裴!我真的很傷心,不要這樣對我。”
而裴聲微笑起來,問他:“邢先生,你為什麼要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的绯聞傷心?”
林萊興奮的心情在看到裴聲這樣的笑容後一下子煙消雲散了。他困惑地看着裴聲,忽然覺得說着這些狠話的裴聲好像并不痛快。
邢斐言有些難堪地挪開了視線,目光落到身旁的裝飾品上。那是一棵由玻璃打造的小型懸鈴木,枝桠交錯,形狀優美,正是裴聲以前送給陳迎靈的。邢斐言的餘光很自然地瞥到了它,但此刻,在燈光下流光溢彩的這棵樹,映照着一個扭曲變形的身影。裴聲也随着他的目光往那上面去。
沒過幾秒,邢斐言又轉過來,雙頰泛着紅,認真地對他說:“因為,你是我的戀人,不是無關緊要的人。”
看起來他倒是整理好情緒了,卻把别人的情緒攪得又亂又雜。
裴聲沒看他,仍然笑着,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是嗎?”
但是他說完就恨起自己來。
為什麼他要和邢斐言說這些話?為什麼他控制不住地開始惺惺作态?
停下。他在内心竭力制止自己。
誰會看不出他這些怪異的話後掩藏着顯而易見的動機。嘴裡說着不在意,但處處暴露着用力的痕迹。
裴聲越是這樣,邢斐言當然越會相信自己被牽腸挂肚地惦記了,越願意去想象裴聲還愛極了他,還在介意那天早上發生的一切。他終于冷靜下來,帶着勢在必得的決心,定定地看着裴聲:“我們沒有分手,沒人說過分手,你和我就是戀人關系。”
一聽到這句話,裴聲的整顆心徹底失控。他忽然看向邢斐言的眼睛:“那我現在說。邢斐言,我們分手。”
他凝視着邢斐言一如既往的美麗容顔:“而你沒有拒絕的餘地了。”
他感到體内燃燒一股無緣由的火焰,讓他整個焦躁不堪。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說着這些毫無意義的話語,他扭曲而痛快地發洩着某些他從未意識到的感情。
是啊,邢斐言沒有宣告終結,他離開的姿勢也潇灑迷人,隻剩下裴聲痛徹心扉地憎恨着愛情的虛僞。
走就走了,裴聲好不容易接受了,他現在又以一副輕描淡寫的姿勢回來?
憑什麼?他以為自己永遠被等待?好啊,那麼就要積極地回應他,現在等待他的是一種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