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缇出了身冷汗,以至于他從地上爬起來後,烏軟的發絲還黏在額前,白嫩的臉頰沾染灰塵,右手死死捂住側頸,俨然吓壞了的模樣。
“蘇缇,你沒事吧?”齊屹上前想要查看蘇缇脖子是否被飛片割傷。
然而蘇缇不像幾天前從窗戶鑽出來那時那般乖馴,他猛地朝後退了幾步,迤逦眉眼含着驚恐,慌措地避開齊屹伸出的手。
好像齊屹是什麼可怕東西。
齊屹手指霎時在半空凝住。
齊屹捕捉到蘇缇觸及祁周冕時顫動得更加劇烈的瞳眸,擰眉轉過頭。
祁周冕漆黑眸子定定,唇角溢出幾滴鮮血。
“你特麼!”齊屹怒不可遏吼道:“祁周冕,你對蘇缇做了什麼?!”
祁周冕對于齊屹的質問置若罔聞,站在原地一錯不錯盯着蘇缇臉上的神情變化。
“齊屹,你還嫌不夠亂!”楊雨踉跄着被葉澄宏扶起,大喘氣招呼道:“我已經打120,也通知了保安,沒事兒的都過來搭把手。”
廖毅鵬的大腿被炸傷,黑紅的血團散發着惡心的焦糊味,疼得他發狂地捶打地面。
齊屹隻能先去安置廖毅鵬。
梁清賜離廖毅鵬最遠,沒受什麼傷。
梁清賜看了祁周冕一眼,朝蘇缇走過去。
“啪!”蘇缇應激地打掉梁清賜用手帕擦拭自己面頰的手。
梁清賜手背瞬間浮紅一片。
阮亦書驚了瞬,捂着躲閃中撞到櫃子的額頭走過去,“小叔,你沒事兒吧?”
梁清賜眉梢都未動一下,想了想疊好手帕遞給蘇缇,怕再次吓到人似的,聲音放輕許多,“那你自己擦,好嗎?”
阮亦書掃過蘇缇宛若染上朝露洇粉的眼尾,漂亮又孱弱,光是站在那裡,沒什麼太大的表情,隻是眼眸含了點霧氣就平白惹人憐惜。
原書有這樣的人嗎?是誰?
梁清賜雖然為人溫雅,看似平易親和,實際始終與人保持着距離。
阮亦書沒見過梁清賜對人這麼小心翼翼。
阮亦書粗暴歸結為梁清賜關愛學生,忽略潛意識閃掠的怪異。
畢竟,蘇缇真的有一張讓人無限好感的臉,甚至氣質都像柔軟無害的毛茸茸小寵。
有種純稚的幹淨。
仿佛塗抹什麼就會沾染什麼顔色。
蘇缇看了眼梁清賜的手帕,後退幾步,抿着唇跑出辦公室。
梁清賜想要叫住蘇缇,轉頭卻看見一直站在原地的祁周冕有了動作。
祁周冕收起視線,走向剛剛蘇缇離開的地方。
地闆上有根棒棒糖,表皮塑料被啃得坑坑窪窪,露出星點大小的黑色内裡。
大抵是不能吃了,除了在地上滾過蹭了灰,似乎因為時間太久,融化的糖漬都流出來些。
祁周冕俯身撿起來,轉身,用沒有纏繃帶的右手去楊雨辦公桌上拿了幾本需要的教材,不緊不慢朝門口走去,從容得簡直跟辦公室因為打火機爆炸紛亂的衆人不是一個世界。
楊雨自從當班主任就沒遇見過這種事,竟然有學生敢持火行兇,跟少年犯有什麼區别,真是一屆比一屆難帶。
楊雨扶着砸到桌沿的老腰,疼得他冷汗涔涔,火氣都被亂成麻線的事情帶出來。
祁周冕事不關己的态度,更是讓他憋了好大一口氣。
“你……”楊雨擡起手,指着祁周冕,咬牙道。
祁周冕漆黑的眸子掀起,冷靜地回視。
本來就不幹他的事,該說他涼薄得可怕?
但難道讓一個無辜的受害者流下同情的淚水才對?
楊雨突然有種深切的無力感,良久他疲憊地揮手,“算了,你走吧。”
祁周冕轉身離開。
“哎,祁周冕,你等等我。”阮亦書跟在祁周冕後面忙不疊喊道:“我有話對你說。”
教師辦公室離水房不遠,樓梯則是相反的距離。
祁周冕吮去口腔黏膜破裂滲出的血迹,隐隐能聽到水房不斷沖洗的聲音,仿佛糯軟腥甜的觸感還留在嘴唇。
知道自己被欺負的小貓兒,有了防備,以後再也不會讓人随便摸了。
阮亦書氣喘籲籲追上祁周冕。
也不能說是追上,祁周冕恰好停在樓梯口,不知道是要等什麼。
祁周冕身量很高,瞳仁沉黑,五官冷峻鋒利,目光無波無瀾下落時,有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壓迫感。
阮亦書緊張地攥着褲線邊緣,吞咽幹涸的嗓子,問道:“廖毅鵬…是你做的嗎?”
怎麼會這麼巧?
同一件事發生在不同的節點。
蝴蝶翅膀煽不動故意謀劃的既定事件。
“要是你把打火機給廖毅鵬的。”阮亦書聲音不自覺提高,掩蓋他的虛張聲勢,“打火機上面有指紋,可以查出來。”
祁周冕左手攥了攥,緩解被繃帶捆綁擠壓得發麻不适。
阮亦書不知道自己的威脅有沒有起效,但他也不是為了威脅祁周冕的,他是想勸祁周冕放下,不要被仇恨蒙蔽。
阮亦書放輕語氣,誠懇道:“之前是我們做得不對,我讓他們給你道歉,你想要什麼補償都可以,隻要你願意原諒。我們年紀太小了,做錯事也無可厚非,有什麼都可以解決,我們可以和解。”
阮亦書說得口幹舌燥,祁周冕沒有給他一絲反應。
耳邊“嘩嘩”水流似乎停了,快而輕的腳步聲代替響起。
走路也跟貓兒似的。
祁周冕把阮亦書當成空氣,尖牙撕開手指捏着的棒棒糖包裝塑料,含在嘴裡,黏膩的甜味瞬間灌注口腔,一言不發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