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甲号房前,低垂的珠簾在無風的室内撞得叮咚作響。
源自深海鲛魚的眼淚、據說足以抵擋一切窺探的珠鍊,在渡劫巅峰的劍氣之下,撞擊得火花四濺,珠光褪色,邊緣逐漸一點點熔化。
行為如此明目張膽,甚至已經不能稱之為窺探。
所有人包括被窺探的對象,都不敢對劍尊的行為予以置喙。
從小習慣萬衆矚目的沈見善,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如坐針氈。
他早已從軟榻爬起,端正坐在邊沿,脊背挺得筆直,生怕怠慢劍尊,留下無禮的印象。
乙号房内。
謝觀棋趴在門畔,順着劍尊視線燒穿的珠鍊縫隙,一起偷窺沈秧子的尊容。
上次見他坐得這麼闆正,可能還是小學雞打坐的時候。
明明是被偷窺,卻要顧及自己在偷窺者心中的印象,一想到沈秧子吃癟,謝觀棋就樂得拍腿大笑,
海錯樓大堂靜得連根針掉地都能聽見,唯有甲号房的珠鍊搖得丁零當啷。
衆人不敢在劍尊面前造次,連呼吸聲都放輕了。
與此同時,所有人的玉牌都沒停過,一道道訊息接連發了出去,師友親朋,遍及整個朋友圈。
【老娘見到劍尊了!活生生的劍尊!】
【海錯樓,速來!】
【前排出售觀摩劍尊的席位,五百萬靈石起拍!過了這村就沒這店!】
......
人潮不動聲色地湧了進來,卻始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偌大的廳堂沉浸在詭異的寂靜之中。
無字房内。
姜纣斜倚門扉,毫不掩飾地用劍氣沖破珠鍊的隔斷,就這麼直勾勾盯住沈見善。
起居郎一臉嫌棄,傳音道:【能不能矜持點!】
姜纣頭也沒回,眼神愈加火熱。
【要矜持,還當什麼舔狗。】
起居郎道:【你好歹是劍尊,外面的人都看着呢。】
【看見了更好,本座從今開始當舔狗,她們都是人證。】
姜纣回頭觑了一眼起居郎。
【對了,記者喊了沒,别到時候花大價錢拍下魚糞,連新聞頭條都沒上。】
起居郎掃過烏泱泱的大堂,不乏幾個眼熟的記者,所有占據最好視角的高處,全都架好留影球。
【放心吧,他們就像嗅到腥味的野貓,不用你叫,自己就會跑上門。】
海樓主小心謹慎地候在旁邊,心裡琢磨劍尊和沈見善的關系。
劍尊今日沖龍涎香而來,莫非與沈見善有怨,故意來給他下絆子。
珠鍊磨得越來越厲害,相當于木門熔穿大半,甲字房内裡邊的情形就這麼暴露在所有人眼中。
坐得闆直的沈見善,滿臉愁容的侍從,以及壓抑沉重的氛圍。
海樓主堅定自己的想法,大堂衆人不由得也朝這方面散發聯想。
姜纣盯累了,揉巴揉巴眼睛,掏出玉牌瞧瞧時辰。
“蘇蘇怎麼還沒來,該不會臨時化妝去了吧。”
就在這個時候,樓外響起清脆悠揚的金鈴聲,撞開沉重的大門,回蕩在海錯樓的牆壁之間。
衆人回頭望去,整齊劃一的侍衛守在門口,一面朱紅的旗幟高高撐起,龍飛鳳舞的【蘇】字随風飄揚,獵獵作響。
緊接着人群朝兩側散開,讓出一條寬敞的道來。
一抹鮮豔的紅衣直直殺入視野,肆意張揚的青年昂首挺胸,跨步而來,錦袍華服,盡顯貴氣。
淮南蘇家,四大世家中最富最壕的那個。
尤其是這一代的少主,揮金如土,出手不凡,偏偏家底兒深厚,怎麼砸都砸不完。
此時,龍涎香的競價就沒停過,沈家和謝家互相攀比,已經把價格提到三億上品靈石。
收到海樓主訊息的拍賣師,抓準時機重敲木桌,高聲喊出現在的價格。
“三億上品靈石,還有人出更高價嗎?”
一道豪氣的聲音從門外蕩來。
“小爺出五億!”
話音剛落,樓内響起一道道抽氣聲,衆人不約而同看向邁進樓内的蘇蘇,紛紛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一下子就提到五億?!
要知道,沈家和謝家競争那麼久,也才從一億提到三億。
第一次加入競價就往上提了兩億,這讓其他兩家怎麼辦?
渾身寫滿“小爺不差錢”的蘇蘇剛進大堂,就收獲一票酸溜溜的目光,其中不乏“人傻錢多”的鄙視。
不過,他才不在意這個,誰讓他有的是錢。
起居郎朝外探了一眼,傳音道:【你的舔狗來了。】
給劍尊送禮的的人數不勝數,但是所有人的禮物加起來,都比不過一個蘇蘇。
他不僅供養姜纣窮奢極欲的日常,還包下了整個淩霄峰的所有支出。
淩霄峰的财政獨立于雲隐劍宗,全部由姜纣自掏腰包,她本該像前面所有劍尊一樣,苦巴巴去出高額任務,流連于各種繁瑣應酬。
但是!
她偏偏遇上蘇蘇,人傻錢多還賊癡情的蘇蘇。
養她、養她的徒弟、養她的徒子徒孫就算了,連她的小三小四小五、甚至去青樓玩頭牌的灰色賬目,一并包了!
做到感動整個雲隐劍宗的程度,他還不敢在姜纣面前平等說話,心甘情願當一隻“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舔狗。
蘇家上下對他恨鐵不成鋼,自诩站在劍尊一邊的起居郎,也為他捐了把辛酸淚,默默發誓,日後《劍尊起居注》寫到感情史,必有蘇蘇的一席之地。
姜纣瞧見四下張望的蘇蘇,稍稍把門推開了些,朝他吹了聲口哨。
舔狗聽到召喚,臉上瞬間迸放驚喜的神色,仍然不忘劍尊的任務,回頭把喊價牌扔給侍從,仔細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