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回溯。
如果不是我。
如果……
如果我早點發現的話。
那一切,
是不是會不一樣呢?
他為了封印會毀滅整個日本的火山爆發而一次次回溯時間,直到自己的能力增長到能夠阻擋火山爆發的災難。
所有人的時間倒退,織田崇不是沒有從自己患了病的父親手中逃離,他甚至嘗試過在靠近那個時間節點之前就成功逃脫那間充斥着他無數噩夢的房子。
然而時間一到,等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總是絕望的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暗無天日的日子裡。
齊木楠雄心裡是有着愧疚的。
織田崇在那種絕境裡并不是一開始就絕望的,他很努力的去活着,像一朵拼命想要頂開厚厚土層的種子,掙紮着想開出一朵花來,去接觸陽光,感受春天,他最開始的時候,也是那樣生機盎然的。
隻是無論他或早或晚的逃離,逃離成功與否,詛咒一樣,上一秒可能還穿着陳舊但是幹淨的衣服縮在孤兒院的床上,下一秒就變回那個每日每日承受父親折磨的小孩。
于是漸漸的,那雙漂亮的,總是藏着光的黑色眼睛,就這麼慢慢的,暗淡了下去。
他其實有點怕黑,因為爸爸總會把他關進一個小小的箱子裡。
在那裡面,手腳無法舒展,仿佛連空氣都凝滞,時間失去意義,他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久。隻是總覺得在裡面呆了很久,很久,久到連恐懼都快要憔悴了。
那個男人,那個提供DNA的男人總是戲谑的笑着,爸爸說,等他要丢掉織田崇的時候,就把他丢進箱子裡,永遠的鎖住。這樣一來,沒有人記得他,沒有人會來救他,他會在裡面就那樣蜷縮着死掉。
他于是害怕起來。
不要,不要,不要。
他甯願拔掉指甲,牙齒,打斷骨頭,也不像被丢進那個箱子裡。
當他顫抖着趴在地上,額頭貼着地闆,腳掌上還細細布着陷入皮肉的碎玻璃,說着不要丢掉我的時候。
那顆曾經生機盎然的種子就枯萎了。
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血淋淋的,彌漫着一股子鐵鏽味的悲劇。
現在,悲劇重新被喚醒了。
齊木楠雄其實并不是為了逃避而給織田崇的回憶上鎖的,他隻是想,既然要開始一段新生,那那些除了痛苦就沒有其他的,無用的回憶,不如就此抛棄掉吧。
他這麼想着,也這麼做了。
他其實也假想過的,想過織田崇回想起這段痛苦時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反應。
隻是當這一刻真的到來了,齊木楠雄心裡還是有了一點忐忑。
多奇妙的感覺,在他出生以後就鮮少有過這種情緒。
不合時宜的,他走神的想到。
“齊木君。”
織田崇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注意。
齊木楠雄那雙總是隐藏在綠色鏡片下的眼睛微微張大。
他看見織田崇臉上細微的變化。
他在……
笑嗎?
“謝謝你。”
淚水亦随着笑容的揚起而滾落。
織田崇正笑着,落下淚來。
“謝謝你,帶我離開那個地方。”
“謝謝你,讓我遇見了織田作。”
“謝謝你,我……”
他抹掉臉上的淚水,“遇見了重要的人。”
不惜延長痛苦的生命也要抓住的東西,我已經遇見了啊。
他無聲的哭出來,怕在這寂靜的夜裡吵醒了熟睡的人。
隻見一個透明的,隔絕聲音的圓形球狀的隔膜突然出現,織田崇愣了愣,就見齊木楠雄微微擡起手,做了一個手勢,那球是他變出來的。
哽咽在織田崇喉嚨裡溢出聲來。
他終于大聲的哭了。
那是一場,遲到很多年的痛哭。
我永遠不會忘記。
我永遠無法釋懷。
那些痛苦,那些幾乎摧毀我的回憶。
我再也不會忘記了。
可我這短暫的一生,卻也有令人欣喜的泡泡啊。
織田崇那麼大聲的哭,哭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那顆曾經枯萎的種子,不知何時,頂開了厚厚的土層,在陽光的包裹裡,被人溫柔的托在掌心裡。
你瞧。
它有好好的長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