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朔一不明所以，禮貌地點頭道謝，又問，“這裡幾點閉店？”

王浩愣愣地回答：“淩晨1點。”

陳朔一在對方驚訝的視線下交了錢到了最晚，随後不自覺看向薛遊提到過的貝斯手。

剛好對方也擡起頭來。

6點溢滿溫暖夕陽的大廳内，兩人簡單對上了視線。

沉默無言間，陳朔一看到一雙漆黑凜冽的眼睛，裡面不含任何情緒，帶着無所謂的漠然。

看來是個不易于打交道、冷漠寡言的人。

他心想這下可以2:2了，下一秒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一絲困惑。

......

他回到排練室，把貝斯遞給薛遊。

薛遊興緻勃勃地試了會兒音，找到感覺後潇灑地說，“我給你們秀一段。”

說着他微微側身，修長的手指開始在貝斯弦上躍動，先是右手在琴弦上往下猛地一撥，在空中發出清脆的一聲嘭，接着左手在琴上不斷換把按弦，幹淨精準地按下目标音；同時右手迅速翻飛，手腕帶動拇指食指交替急速敲擊、勾弦、快速下撥，動作完全到了眼花缭亂的地步，地闆空氣都在迅疾的低頻沖擊間微微震動。

最後左手食指沿指闆下滑至低品位，以一個滑音結束了slap。

優雅暴力的演出結束後，演奏者神色輕松自如，滿意地點點頭，“好久沒碰貝斯了，手感倒還在。”

郝雲樂對這行雲流水的即興表演目瞪口呆了：“遊哥，你怎麼還會彈貝斯？？？”

“會一點。”

“這不止一點吧！！去當貝斯手也毫無問題啊！”

“是嗎？”薛遊笑笑，不以為意，“我以前的老師可非常不滿意。”

“你的老師要求是有多嚴格！！那你會架子鼓、合成器嗎？”

“一點。”

“啊？？？那古典樂器呢，小提琴、鋼琴什麼的？”

“還是一點。”

薛遊淡定地答道，他接觸過的樂器很多，對樂隊的三大件：鼓、貝斯、吉他都蠻熟悉，隻是水平算不上一流罷了。其他樂器像鋼琴、手風琴、甚至薩克斯、小号同樣有些涉獵。

郝雲樂懵了：“這些學習成本都不低吧？？怎麼學了這麼多！”

“隻是随便學學。”

“不同的樂器能發出不同的聲音，比如在弦樂器裡，大提琴低沉厚實、小提琴明亮清透的小提琴、豎琴空靈......”

“編曲就像是指揮家，”薛遊倚着牆拿着貝斯，修長的手指偶爾撥下弦，眼裡是少見的專注興味，“去熟悉這些聲音，把它們排列組合起來變成一首歌，不是很有意思嗎？”

他說着微微一笑，本就異常優越帥氣的面孔一時光芒四射，散發着蠱惑人心的吸引力，輕而易舉能引動飛蛾撲火。

兩人望着他，被這簡單的話語裡蘊含的熱忱打動，一時沉默不語。

薛遊被他們看的奇怪了：“怎麼盯着我？”

陳朔一在想，音樂有這麼大的魅力嗎。

郝雲樂則深感欽佩，“就是覺得遊哥你好厲害......”

薛遊聳聳肩，“沒什麼意義。錄音吧，我得一遍把搖滾之王的貝斯彈完，省得損害手感。”

就這樣三人繼續扒曲、排練，等到晚上九點終于排完了2首歌，頭都已經開始發暈了。

休息時間，薛遊往喉嚨裡狂灌水，緩解口幹。他剛剛已經省略了不少歌詞，但長久唱下來确實吃力。

“去吃晚飯太浪費時間了！”郝雲樂眨了下眼，果斷地說，“你們喜歡吃什麼口味的泡面，我去買。”

陳朔一選擇了相對健康的經典紅燒牛肉面，薛遊想吃辣又顧忌着嗓子，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選了老壇酸菜面，郝雲樂自己則買了個海鮮面。

他忙活着泡了三桶不同口味的泡面，熱氣騰騰。

五分鐘後三個人坐在椅子上邊聊天邊吃了起來。

因為消耗了大量精力，簡單樸素的泡面也香氣撲鼻起來。

郝雲樂深深呼了口氣，吐槽：“我的耳朵估計壞了，已經聽出工傷了！”

薛遊也恍然大悟：“原來這1w是精神損失費。”

陳朔一還在想薛遊剛剛的提議，覺得不太穩妥，“第五首歌确定要這麼操作？”

“對啊對啊，說不準委托人一生氣，就拿不到錢了。”郝雲樂扒拉着面條，眼神閃光，“但如果真的成功了，這場演出的性質就變了，就像把句号變成省略号一樣。”

薛遊笑笑，“五成的把握，排太多歌會混亂。”

陳朔一無情地戳穿了他，“你隻是想少背一首歌詞吧，剛剛串詞幾次了。”

說到這個薛遊神色開始痛苦起來，這絕對是他主唱生涯最大的滑鐵盧，往後一倒，“背不下來啊。”

前幾次演出也忘過詞，但他一般低頭假裝爆發“啊——”或者直接把話筒遞給台下讓聽衆唱蒙混過關。

但在婚禮現場可不能玩這些。

薛遊誠懇地看向鼓手，問道：“有沒有記憶面包，或者你的腦子分我用用。”

鼓手不理會，他早就覺得主唱該認真記記歌詞了，每次演出忘詞時都不忍直視，需要他和吉他手補救。

偏偏不知情的論壇還紛紛稱贊。

【這段即興帥死我了！！！】

【台風太炸了，主唱臨場閱兵，恨不得在現場跟着一起唱】

【這就是搖滾啊！！】

吃完了晚餐，三人又花了兩小時排了一首歌，已經是晚上11點了。

薛遊伸了個懶腰，作為熬夜大戶倒是沒什麼困意，郝雲樂和他一樣，也精神滿滿。

隻有作息規律的陳朔一起身泡咖啡，問他們：“你們要喝嗎？可以清醒點。”

郝雲樂：“我要美式。”

陳朔一：“隻有速溶。”

薛遊：“我要拿鐵。”

陳朔一無語，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隻有速溶。”

“也行吧，”薛遊故作無奈，“給我加點糖。”

他喝不慣黑咖啡，覺得苦味太重了。

陳朔一斜看他一眼，“沒有糖。”

“我有牛奶！”郝雲樂突然出聲。

他跑過去翻了翻自己的包，拿出瓶純牛奶，興沖沖地提議：“牛奶是甜的，可以混合一下。”

陳朔一目光裡帶着點懷疑，這純屬糟蹋咖啡。

郝雲樂混合兩者後搖晃了下杯子，自信滿滿地遞給薛遊，“遊哥，請喝牛奶咖啡！”

薛遊懶懶散散地接過，好奇地喝了一口，堪堪維持住了面部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吉他手，“很好喝，你嘗嘗。”

郝雲樂也喝了一口，艱難地咽了下去，遞給鼓手，豎起了大拇指，斷斷續續地說：“陳總喝喝......咖啡中的......精品！”

陳朔一聽他們的語氣就覺得不對，但看二人死死盯着自己的架勢，懷疑如果不喝一口也會被撲上來給他灌下去，低頭喝了一小口。

像是中藥一般隻是含在嘴裡都感到惡心的怪味。

人生第一次有了嘔吐的欲望。

他忍住沒吐出來。

薛遊滿意地點頭微笑：“樂隊是要有難同當。”

但為什麼要人為制造苦難。

陳朔一看他們，到底沒把疑問說出來。

......

等到淩晨一點，總算把四首歌基本排練完成。

三人走出排練室，前台的冷面小哥還坐在那，薛遊自來熟地對他揮手再見，對方頭也沒擡。

夏日的夜晚依舊炎熱。

郝雲樂有些興奮地走在前面，“我還是第一次和人在外面待到這麼晚！”

“我發現晚上排練效率高一些，”薛遊把雙手插在兜裡，姿态懶散，“以後可以試試。”

陳朔一反對，“充足的睡眠才是提高效率的手段。”

郝雲樂撺掇他卷起來：“你這個年齡怎麼睡得着的？？有沒有見過淩晨四點的天空？睡覺不如練琴！！”

薛遊好心地建議，“你可以多喝幾杯咖啡。對了，下次帶上糖。”

郝雲樂想了想，“速溶咖啡還是沒有好喝。”

薛遊贊同，提醒鼓手，“那再帶個咖啡機吧。”

陳朔一：“......”

他回到寝室時已經很晚了，當天的計劃沒有完成，他不喜歡這種偏差。

寝室裡他買了咖啡機，他把咖啡豆倒到裡面，機器運作着。

“美式還是拿鐵......”

腦海裡突然冒出了浪費時間的問題。

他抹掉念頭，接了咖啡，打開電腦看起了論文，完成了規劃後再上床。

樂隊的群裡薛遊在痛苦地發着消息。

1:40

【xy】背不下來

【xy】我發現了，人類不可能一晚上背三首歌詞

【郝開心】人，打小抄吧！

【郝開心】分享：演唱會藏歌詞的18種方法

【xy】哦？我研究一下

3:55

【xy】學會了

【郝開心】不愧是我們的主唱！遊哥牛！

有這時間研究藏歌詞早背熟了吧，而且有這樣打小抄的主唱為什麼吉他手還很自豪……

陳朔一頗為無語地看了眼時間，開始擔心明天這兩人會不會睡過頭。

4:00

【c】早點睡，設好鬧鐘，明天十點要集合

【xy】198xxxxxxxx

【c】？

【xy】鬧鐘沒用，請把我call醒

陳朔一：“……”

閉上眼睛陷入睡眠前，他不知不覺想到了自己的同事，突然有了微弱的好奇心，他會如何看待這場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