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沉了下來,厚重的陰霾将日光整個包裹住。陰寒的蒼穹下,空氣變得潮濕粘稠,飄起了毛毛雨。
盛郁點在石階上的煙被雨水打濕,幾簇火星子掙紮着閃了閃,最終仍是寡不敵衆地被澆滅了。
他歎了口氣,劃了根火柴想再次把煙點上,但火柴盒沾了水,這會兒不管怎麼劃也燃不起來。
“算了,不抽就不抽吧。”他收起了火柴盒,輕聲說。
水禾人習慣過農曆,按照農曆算起來,今天剛好是九月十七,父親過世将将三年。
盛郁蹲下身和他的父親齊平,把帶來的花的花瓣一片片摘下來,撒在面前的小丘上。除了他帶來的,小丘上殘留着其他顔色的花瓣,在他之前大概也有人來祭拜過了。
應該是玻璃廠的人。
做完這些,他拍了拍身上的雨水,起身收拾了一下就回家了。
嶼城秋季多雨,十一月的天氣陰晴不定,這會兒已經不再下雨了,甚至在日暮的時候最後放出了一縷微光。
盛郁蹬着自行車,遠遠地看到家門口蹲着個人,那人好像吵吵鬧鬧自顧自地在說些什麼。
“——爹的,凍死了!”
“——莫名其妙下什麼鬼雨啊?天氣預報明明說是晴天!要不要我把天氣預報調出來看!”
......
罵天罵地罵氣溫,能說出這種話的,不用猜都知道是誰。
盛郁放慢了速度,悄悄聽他能再罵些什麼出來。
結果沈勘還真就把手機裡的天氣預報調了出來,光自己看還不夠,屏幕對準天晃了晃,“今日氣溫9到13攝氏度,天氣晴朗。知道什麼叫晴朗麼?晴朗下什麼雨呢我請問?”
這家夥......
種地的人靠天吃飯,隻會埋怨天氣預報不準确,沈少爺沒有這類思想覺悟,居然罵天氣不按照預報的來,實在很不虔誠。
盛郁把自行車停好,走到家門口低頭看着沈勘,故作驚訝道,“你怎麼來了?”
“我......”聽見盛郁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沈勘擡頭去看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來看看你是不是被拐到緬北去了。
他原本想這麼說的。
仔細一想又覺得這話挺好笑,人家回自己家,總共幾步路的功夫哪裡用得着他操心。也就孟芝華從小唬他,說不聽話就會被拐到山溝溝裡去,再賣到緬北噶腰子。
這一段他還沒編好怎麼說,支支吾吾了半天。
所幸盛郁也沒在這個話題上多計較,換了個問題問,“你......哭了?”
沈勘擡頭看向他的時候,眼睛那兒紅了一片,像隻受了委屈的兔子。
對上他疑惑的表情,盛郁點了點自己右眼的眼尾。
“你才哭了呢,眼神兒不好就去配個眼鏡戴戴。”沈勘眨了眨眼,刺痛感讓他忍不住上手去揉,“被球擦到了而已。”
盛郁攔住他的手不讓他揉,循循善誘地說道,“被亂碰,剛下過雨,水進去了會感染的。”
“知道了,”盛郁這種居高臨下的視角看得沈勘不大舒服,但對方眼神裡流露出的關切又讓他心裡酸酸的,他别扭地轉過臉躲避盛郁的眼神攻擊,裝不在意地說,“......真麻煩。”
“你讓讓,我要開門了。”盛郁說。
沈勘面露尴尬,“你拉我一把呗,我蹲麻了。”
盛郁輕笑一聲,向他伸出手。
沈勘沒去觸碰盛郁朝上的掌心,轉而扒拉起他的胳膊,像考拉上樹似的從地上爬起來,靠近對方的時候,聞到一陣濃重的煙味。
這家夥剛進宿舍的時候怎麼說來着?“我不喜歡煙味。”合着也是個雙标狗。
“喲,我們乖寶寶還抽煙呢?”沈勘調侃說。
本是一句很平靜的問句,奈何沈少爺的說話風格向來刻薄,一說出口就是陰陽怪氣。
“不是我。”盛郁轉動着鑰匙否認。
沈勘笑了笑:“我信我信。”
這話說出來更不可信了,盛郁看着他滿臉“你看我信不信”,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