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柔雪拗不過他的這些歪理,為了讓他也讨厭她,隻好搬出了一個絕招。
也就是她失去了清白的真正原因。
蘇柔雪的母親雖被先皇寵幸過,但一生并未得到過冊封,先皇回皇宮之後,也沒想着要來接她。她是個體貼的女子,知道皇帝定有難處,也沒想着要繼續糾纏,自己一介村姑能得聖上垂憐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未曾想,她之後就懷上了龍嗣。
無奈宮牆太高了,她怎麼都進不去,她想要說的話也再傳不到皇帝耳朵裡了。
她便隻好自己将孩子生下,獨自撫養成人,在那個時候,家裡沒有男人,難免被他人非議嘲笑,母女倆受盡了凄苦。
蘇柔雪母親雖然出生鄉村,但也算得上是當地一等一的美人,要不然也不會皇帝看上,先皇當時确實也是一位俊秀郎君,而蘇柔雪更是挑着兩個人的有點長,兒時開始就顯得出挑,便被村裡的單身漢盯上了,常被調戲,好在母親作為,努力保護。
但後來母親因病過去,她瘦弱無力反抗,在十七那年,風韻初成之時,就被幾個男人圍着,一個接一個輪流輕薄了,此事雖然後來鬧大了,鬧上了朝廷中央,蘇柔雪也因此被發現是流落民間的皇妹,被接回皇宮,但說到底,母親和清白,這對她而言最重要的兩樣,都被永遠留在了那個偏僻窮苦的村莊裡,成了她永遠的傷痛。
她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生她那日,秋末冬初,滿城風雪,好在那雪勢很柔,就如綿綿微雨,天氣也不算冷,蘇母才得以将她平安産下。
未曾想帶着的如此溫潤的名字成長出的卻是一個霸道狠戾的毒娘子。
她也是不得不變成如今這樣,不得不在能擁有、能不失去的時候就拼命争取。
為了得到聞人昱,蘇柔雪機關算盡,手段用盡,隻為了成全那時的一眼萬年,初戀情動,在這勝利的曙光來臨的時候,卻突然就這麼洩了氣,突然覺得……有點累了。
她想起她告訴契丹王子這件事情的時候,他說的那些話。
他非但沒有因此嫌棄她,讨厭她,反而抱着她,安慰她,同情她的遭遇,為她憤憤不平,一個文雅君子卻咒罵那些欺辱她的混賬,一遍遍地告訴他以後會一直在她身邊保護她的,會讓她做最風光的王妃,會讓她從此也不受任何傷害。
而從聞人昱的眼睛裡,蘇柔雪隻能看到厭棄和淡漠,就算有感情,也都是對于另一個女人的思念。
明明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已經得到他了,馬上就要嫁給他了,可蘇柔雪還是覺得很寂寞、很孤單,很害怕,甚至還有一種之前從未體會過的後悔。
而蘇笛則一個人躺在聞人昱在翰林禦書院住處的那一張大床上,流了一整夜的眼淚。
就像要被砍頭的前一個晚上一樣,明明知道很離譜,明明知道命運應該不會再對她這般冷漠無情一次,蘇笛還是忍不住地覺得很絕望,眼淚就像潰了壩的洪水,不斷地湧出來。
她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了,就連被公司辭退隻能去送外賣,并且當時發現以她的能力送外賣不僅賺不到錢或許還有可能賠錢的時候,都沒有現在這麼絕望。
她為什麼會這麼難過呢?
仔細想想,聞人昱是個多好的人,才華橫溢,人也好看,如今又做上了大官,真是年輕有為,前途無量,是汴梁城裡幾乎所有女子都會中意的好郎君。
而自己呢,一個打心底其實還是格格不入的現代人,一個沒賺到什麼錢想要換工作還難如登天的小閑漢,一個普通到幾乎沒有被任何人清醒地搭讪過的不像小娘子的小娘子。
聞人昱會的東西,就像天上的星星那麼多,怎麼數也數不完。
但蘇笛扪心自問,她唯二擅長的就是北宋的曆史和能夠快速準确找到最佳路徑。
通曉北宋曆史說實話對于穿越到繁華和平年代的她其實沒有什麼用,不用小心提防着什麼,
反正按照史書上記載,也不會發生什麼都大事,離南宋還有一百多年呢,她到時候肯定已經老死了。
能夠找到最佳路徑也不算什麼還本事,除了幫上聞人昱之外,她這能力到目前為止,除了幫幫她自己之外,并沒有産生過任何的大用。
他本就是她這樣的,不該奢望的。她本就是要給公主做驸馬的。
這事情也不過是回到了它該有的樣子而已,可……她就是覺得很不甘心,心裡騰得要命。
那天晚上,蘇笛的腦子裡一團亂麻,各種各樣的事情攪在一起,讓她熬了一宿,伴着這床榻上殘留的淡淡的聞人昱身上的那股子蘇合香味,蘇笛隻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
她得離開這個地方,得離開這個傷心之地才行,在這裡,她已經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了。
還是宋淼的時候,之所以執意要選擇古代,除了她是曆史專業的有優勢,也感興趣之外,最關鍵的一點其實是,因為那個時候沒有汽車,沒有什麼速度快到能夠撞死人的東西。
她目前為止,在這裡遇到過的馬車因為車上載着不少的人和貨,走得都很慢,夠不什麼威脅。
她其實也沒有看上去的那樣勇敢,可以徒手抓住老鼠蜜蜂,但也真的很害怕那所有會讓她真正傷心難過的東西,害怕那種無力又不知所措的感覺。
如今,又到了這樣一個時刻了。
于是天一亮,蘇笛就去找了陛下,陛下也因為此事愁得一夜未眠,她這妹妹真的太不讓人省心了。
知道是蘇笛來訪,陛下趕快有請。
“陛下,草民想要出宮去。”
蘇笛擡起頭,滿臉淚痕地望着皇帝這麼說道。
她原本打算在這皇宮裡再多待些時日,但因為這意外的變故,蘇笛也不得不提早離開這個地方,幸好,這個地方之前抓緊時間已經逛得差不多了。
她和聞人昱也終究是情深緣淺,隻能走到這裡了吧。
這一件看起來順理成章的大号婚事,在當事人看來,卻都是差了一步的圓滿。
而差的那一步,卻偏偏就是那最重要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