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去之前,還有一些問題亟待解決。
長青和屈黎先去了一趟“王城”家,但那裡或許也不能夠被稱為“家”。
房屋幾乎被掩藏在黃沙之下,屋内的橫梁支柱完全風朽,岌岌可危。出于安全考量,他們隻能在院子裡轉了一圈。
才出門,隔着一面土牆,探出一個男人頭來,滿眼警惕:“你們是誰,在這裡幹什麼?”
長青和屈黎互傳了個眼神,挂起笑臉,編出一個理由:“我們是王城的親戚,來找他的,您是……認識王城嗎?”
那男人狐疑地點了點頭:“我是他鄰居,王城還有長這麼俊的親戚?”
俶爾被誇,長青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好在那人一改生疏,變得熱切起來:“那行,那你們正好把他東西領走。”
說罷招招手,帶着兩人就去了隔壁的土屋子。
邊走邊聊,得知這鄰居名叫胡魯。
幾年前這裡發生起嚴重的沙塵暴,他怕王城屋子塌了,好心把裡面的東西都搬到了自己家來,這麼些年一直堆在柴火屋裡。
說起來,胡魯還有些不甘心,覺得沒把大型家具搶出來,沒把事辦好。
長青能夠理解,這些農民都還保留着最樸實的友鄰互助思想,平時幫襯鄰居算不得稀罕事。
在長家村也是,村民們相處還是很友善的。
長青安撫道:“已經很好了叔。”
他邊說,目光便落在那些東西上,零零散散的都是些小物件,看得出搶救的很匆忙。
他從中翻翻撿撿,費了不少功夫翻出個破布兜,拉開一看發現是個簡易錢包,裡面裝着不少散錢、身份證和銀行卡。
那身份證照片上的男人很瘦,佝偻着背,露出發黃的布衣。他的皮膚黝黑而幹涸,皺紋蔓生,雙頰内陷,徒留一雙眼外凸放大,眼珠渾濁地盯着鏡頭。
長青被盯着久了感覺心裡發毛,轉身将身份證遞給屈黎,貼耳輕語:“重要的東西都沒帶,走得很突然。”
還未說完,蓦地自身後響起一道女聲。
“你們是啥人?”
扭頭一看,是一位穿着圍兜的大娘,怒目瞪着他們。好在她很快看到屋裡面的胡魯,立馬調轉槍口:“死東西,你咋麼日年來,弄求撒着哩!”
長青:……這說的什麼話。
大娘應該是大哥的老婆,說話帶着濃厚的康江地方口音。
轉念一想,突然發現胡魯的普通話還挺好,基本上聽不太出口音。
一時分神,這夫妻倆便直接嗆起嘴來。
你一言我一語,如入無人之境。長青和屈黎被夾在中間,幹啥都不是,隻能面面相觑。
那些争吵長青隻能斷斷續續地聽懂一些,結合上下語境也差不多能明白一半。
大緻如下:
“這些都是王城的親戚,來找他來了。”
“那王城還回不還來了?這些東西總不能一直擱着占地方啊!全部給我拿走,不然我今晚非給它們全扔了不可!”
“你這人說話不講理尼!他們就是來拿東西的。”
“我不講理,王城那東西就講理了是吧,你惦記他,你咋不和他一塊跑了哩,咋的,你後悔回來啊,我耽誤你幹大生意哩,皮緊得很!”
罵到這,胡魯一下子熄了氣,長青和屈黎也同時挑起一側眉。
“大娘,啥意思啊,咋說王城是自己跑了哩?”
這口音完美融入,但聲音卻陌生又熟悉——長青眼睜睜見屈黎嘴巴一張一合,後知後覺意識到這是屈黎在說話。
天嘞,這口音和這張臉搭配在一起,真是詭異又合理。
莫名好笑怎麼回事。
長青撲哧一下沒憋住,連忙捂住嘴,對着不明所以投來視線的屈黎猛地搖搖頭。
大娘正罵得起興,一句:“你不知道”開頭,有股勢必要刨根究底,和他們好好叨叨的架勢。
但開頭還沒能說下去,就被胡魯一聲怒吼打斷。
“你個死婆姨閉嘴!”
他整個人紅了幾個度,仿佛一個下一秒就要爆炸的氣球,與之前和氣的樣子判若兩人。
直接把大娘喊啞聲了。
長青耳朵一嗡,片刻才緩過神。
屈黎像是抓到馬腳般,把視線轉向胡魯,語氣不似先前輕松:“咋,不能說?”
胡魯擺擺手,憤憤地喘着粗氣。
長青在這個間隙裡,然後繼續翻包,手摩挲到一個很微小的起伏。
夾層,藏得很隐蔽。
他摸了好一陣,終于像開塑料袋一般搓開,顯露出渾黃紙張一角,他目光頓滞。
抽出來居然是一張舊相片,是一張大合照,約莫三十來人,笑得開心,背景似乎是一片黃土坡,整體逆光,畫面發黃而模糊。
湊近分辨,長青發現這群人的穿着不太尋常,清一色的收緊型、橄榄色上衣下褲,各個戴着寬檐帽,帽上頂着頭燈,分明是探險隊的打扮。
而在畫面中間靠左,唯一兩個不是這種打扮的人格外顯眼,其中一張臉與眼前的胡魯高度重疊,而另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