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了。”正對面的那位老者率先注意到長青的到來,開口道。奇特的是他的聲音卻很年輕,與他蒼老的容貌極為不符合。
他一聲出,原本圍坐着談笑的衆人都側頭望了過來。
在來之前,長青惡補了一下硯山五脈的各家以及主家人。
眼下,主位坐着的即為金家家主金永裕,有一手絕世的木器活手藝。
金家主管木器,曾經的主家坐落于首都腳下,是五脈中曆史最悠久,也是最先确立的一脈,影響力最大。
他左側的是尹家家主尹商,右側是康家家主康建舟,然後再右便是楊蘇翎。
林家作為本次的讨伐對象,似乎沒有到?
長青看着那五把中空着的一把想,理所應當覺得那是留給林家的位置。
但當所有人都盯着他時,他突然冒出一股很詭異的直覺——那莫不是留給他的吧?
應該不是吧……
安慰話還沒想完,衆目睽睽之下,空位旁的尹商擡手将那椅子拉開了,沖他招手道:“來這。”
長青:……
預感成真。
但更令人不爽的是,尹商後面的尹瑎,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沖他眨了眨眼。
“各位長輩們好。”
管他三七二十一,長青先把話說好聽。
左看右看,旁邊桌子的空位也隻餘下一人座,明擺着是給屈黎的。
這一下子堵了他回絕的路,長青無奈,隻得屏息在主桌落座。好在是夾在楊蘇翎和尹瑎中間,稍稍緩解了些尴尬。
這樣看來,這位置便是按輩分排的。
随着主位上的金永裕輕輕合上茶蓋,這次讨伐會宣告開始。
“諸位,經年不見,看着都還精神啊。這半年來五脈動蕩,小楊府上遭逢變故,咱們這些老骨頭聽着都揪心,楊老爺子折在“陰溝”裡,唉,先咱一步走了。楊家主身體恢複如何?待議完正事,我必當登門問安。”
楊蘇翎垂眸:“謝謝金爺,我到時候給您安排車。”
金永裕擺擺手,道不必,然後接着說:“至于林家這檔子事兒……先前倒騰明器也就罷了,竟敢把手伸向國寶重器,這是要掘咱們五脈的根啊!今日把各位請來,就是要議一議——”
他語調一頓,拉足期待才徐徐言道:“林家這一脈,該不該從五脈除名。”
一語落,衆人喧嘩。
除名林家。
這個處罰算是極大。
“除名一事重大,是否有提前上報?”康家家主擔憂道。
金永裕抿茶輕笑,擡手讓大家看周圍戒備的那些人。
解釋:“就是上頭的命令。”
“要求我們嚴正處理,所以今日大夥齊聚一堂,希望各位做出選擇,好安排林家解脈後事項的分劃。”
敢情是來“分屍”的,長青借着喝茶的動作,掩住眸子晦澀不明的情緒。
他人雖然坐在位置上,但全程一言不發,頗有些置身事外的冷漠。
自從楊貴德那裡得知“五脈因為秘密而相互制衡”後,他現在對于五脈喪失信任。
這些高談闊論的人們是否真的對林家暗事不知情,他持懷疑态度。
隻怕道貌岸然下,掩藏的是見不得人的惡。
還沒有發多久的呆,金永裕突然叫他:“長青,這樣稱呼你顯得生疏,我叫你小青如何?”
小青,這個稱呼讓長青一晃神,因為上一次這樣喚他的人,還是長家村村民,村長和他的外婆。
長青抿緊唇,佯裝自如:“當然可以。”
“好,小青,我代表五脈感謝你呐。”金永裕突然開口一句感謝,吓得長青一哽。
他受不住,忙擺擺手。
金永裕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道:“小青啊,要不是你豁出命去刨根兒,林家這潭渾水到現在沒個着落!那幅《方丈仙山圖》是什麼分量?今兒個能安安生生收在我們手裡,全憑你這雙眼。後生可畏,别跟咱客氣,這份情——五脈記下了!”
“作為謝禮,你随時都能到金家來挑一件你喜歡的東西拿走。”
長青:“這怎麼能……”
他拘謹極了,被這突如其來的“謝禮”砸昏了頭。好不容易找回理智,剛想要拒絕,衣角突然被人拉了拉。
他用餘光一瞧,發現是尹瑎,用口型對他說:“好機會,接下。”
……
“謝謝金爺。”長青蓦地收回拒絕的話,尹瑎這狐狸如此說定有他的道理。
尹瑎的位置有些奇特,他坐在尹家家主尹商的正後面,兩人貼得很近——其他家也有人,但是都和屈黎一樣,坐在另一張桌子那兒,并不會參與會議。
但是尹瑎卻坐在這裡,其他人似乎對此習以為常,并不覺得有問題。
有些奇怪。
長青多留意了下。
會議繼續開,劃分林家的所有。
最後确定:
金家作為五脈之首,暫管林家的玉蟾蜍。
将石窟分給了同在康江的楊家,但擔心楊家目前管不過來,同攬在了金家名下。
尹家代管林家藏寶庫,進行文物清掃。
康家離得太遠,本次暫不做安排。
會議結束,長青坐得腿麻,和屈黎走出門,隻是沒走多遠。
“小青呐。”
長青忽地被一人喚住,回頭一看,竟是金永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