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士儋給他講了自己的遭遇，又不好意思地說自己是如何偷拿了金爵，并保存了十多年。

“看來着狐狸一家倒還算是君子，嫁女借了金爵，完了竟然還給還回來了？”

朱老爺大為驚歎，這世界上竟然還有如此老實的狐狸，能輕松把東西偷走卻并不占為己有，而是用完了之後就乖乖歸還？

“向來應該是這樣，那狐狸一家看着都是正派人，隻是可惜我當時年少輕狂，偷拿了這金爵，不僅讓府上丢失了财務，想來那狐狸也是夜夜難眠，羞愧自己沒有把借來的金爵按時歸還。”

殷士儋有些後悔，這麼些年過去了，那狐狸沒能按時歸還金爵，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想來是夜不能寐的吧！

這麼想着，他立馬修書一封，情人快馬加鞭送往濟南。

“就送到曆城荒園，那裡沒人居住，你直接把信隔着大門扔進去就行。”

送信之人莫名其妙，但還是規規矩矩按時送走了信，心想大人既然這麼說了，想來那荒園應該會有人接應這信的。

朱老爺見狀，既感慨狐狸一家不貪财的高潔，又欣賞殷士儋的灑脫性情，于是開心地結束了這場宴會，之後就對殷士儋青眼有加，甚至還舍了門路給他推薦，最後更是因為他的關系，給當時還是王爺的當今陛下當了講官，之後自然是步步高升，入翰林當尚書順利入閣。

除了碰到了高拱這個脾氣暴躁的東西，殷士儋可謂是順風順水，其中未嘗沒有那個金爵的關系，雖然他自信自己的能力超群智計無雙，但不得不說，朱老爺讓他少走了不少彎路。

回憶到這裡，殷士儋歎了口氣，如今他當朝毆打高拱又辭官歸鄉，算是徹底絕了仕途，正好這些年他也累了，以後就住在濟南著書立說當一代大儒也是美事。

事實上，把家安在荒園隔壁，未嘗沒有再見那狐狸一面的打算，這些年他連回家祭祖的機會都沒有，現在終于緻仕，也希望還有機會。

畢竟那句成也金爵敗也金爵讓那個他記了幾十年，順風順水的仕途讓那個他選擇性地忘記，現在又再次回響在腦海。

那隻狐狸是有大智慧的。

漫步在萬竹園，自從殷士儋歸隐之後，來拜訪他的人不計其數，但他最希望見到的那個卻始終沒有出現，有時候他甚至懷疑，那是不是自己年輕時候做過的一個夢，一個奇幻無比又荒誕不經的夢，可那個金爵卻是真的在他手裡放了十年，是不可磨滅的證據。

這天月光如洗，在靠近荒園的牆邊，他擡頭望月，身邊卻突然多了道影子。

“相公何必犯癡？命運如此，誰又能真的知道未來呢？”

老頭的身影出現了，他看着依然還是多年前的樣子，但年輕的殷士儋現在看來，卻比他年紀還要大了。

“先生多年前就知道我會入閣，說明我的命運就是入閣，這不就是預知未來嗎？”

若是命運不可改變，那壞的命運呢？

殷士儋有些迷茫，為自己也為國家，因為可以預見的，他知道朝廷要撐不住了。

“我隻和你說你會入閣，但若是當年您放下讀書坐等入閣，那命運不就改變了嗎？至于金爵，你隻是走了我預測到的那條而已。”

老頭雖然不是人類，但卻充滿了人的智慧，或者說，是靈的智慧，隻一句話，明明平平無奇，但殷士儋卻頓時有種豁然開朗之感。

是啊，命運無常，就算真的有人能預測命運，那也隻是預測到了其中一種而已，狐狸嫁女他碰巧參加，這是他的一種命運，若是後來沒有奮發讀書，那落榜書生會是他的命運，若是沒有偷走那個金爵，或許他也會有另外的命運，這正是人要克制自己欲望的原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