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身份,他悄悄地摸出了那張票,摸了摸暗紋印。印子好像是個抽象的鳥,是他沒見過但是聽說過的神秘“高層”——檢票的暗笑自己機靈,再一次偷偷收起了卡片。
遠處不知道是喜鵲還是烏鴉,發出了兩聲意義不明的大叫。
戲院裡秦韶寒沒再回場,不一會兒一個人上台繼續接着戲份,算是勉強演下去了。可是人們知道他不是秦韶寒,總感覺差了幾分味道。
不知不覺間,在不顯眼的地方,賣話本子的小童的“業績”已經翻了幾番。
後台裡,秦韶寒面無表情地對着銅鏡卸去那一身妝造和配件,戲院老闆身姿圓潤,兩隻穿着皮鞋的腳交錯着搭在桌子上,噼裡啪啦點完了錢,忍不住長歎:“你啊,作為一個名角兒,你說……”
秦韶寒正拿着清潔油揉着眼角卸妝,聞言,桃花瓣狀的眸子朝他一瞥:“您有意見?”
老闆把腳放下來,坐直了雙手合十着作揖,打着哈哈:“不敢不敢……”
秦韶寒作為名角是唱念做打俱佳,然而私下裡氣質冷淡得可怕,“季孟譚”這名更是提都不能提。戲院老闆清楚他禁忌,自然也不願意自己找不痛快。
秦韶寒能來已經很不錯了,不管怎麼說,日後還是有機會的。老闆這樣安慰着自己。
“這次演出作廢,我會補給您一場,您看一下什麼時候有時間。”秦韶寒從旁邊拈了一張手帕,擦去了手指上的清潔油,接着将一張卡片用指尖推給老闆,“我的聯系方式,您直接找就行。”
三言兩語之際,那邊老闆眼睛已經瞪成了銅鈴。他怎麼也沒想到巨額出場費的秦韶寒居然肯補給他一場。他伸出胖手指拿起名片,錯愕:“您……”
“耽誤了您的時間,是不好意思,下次會場請個保護員吧,别再弄出來這種意外了。”
秦韶寒沒擡眼,聲音很柔,卸了妝的面容依然俊秀精緻。
隻可惜……是個乾元。
“您真是脾氣好,唉,真是。”老闆邊說邊歎氣,站起身準備離開時好像想起來什麼,沒忘了在秦韶寒無言的目光中捎走桌子上最後一本話本子。
秦韶寒不辯駁,也不解釋,甚至不做多餘的讨論。
并非不在意,隻是他清楚,人們的口口相傳中根本組不成他和季孟譚的百分之一。
人們說戲子無情,如此未免過于片面。他更樂得聽季孟譚說時空是一個漫長的軸,兩人在時空中間那麼奇妙地相遇了,本來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他們能到這個地步已經不容易了,何必奢求太多呢。
至于所謂的“桃色新聞”,他隻能說,對于季孟譚,他已經熟悉到甚至能判定出季孟譚嘴角勾起的弧度微厘不對。
這倒不是天方夜譚,而是……他吻過。
屋裡空了,秦韶寒眼神有些無助,瞄着空氣賭氣一樣也不知是對誰說:“你若是氣我,你就來罵我。”
空氣沒有回答他,隻有像魚吐水泡一樣的灰塵在光影中若有若無地漂浮。可是秦韶寒突然鐵了心地找空氣要一點動靜。他撩起戲服的袖子,露出手腕處綁着的一個小小的平安鎖。
鎖是銀的,空心的,底下還拴了幾個小鈴铛,很舊了;鎖子明顯是幼童的碼數,卻被新鮮的紅繩綁得很好。
他有意晃了晃手腕,一縷淡淡的艾味緩緩滲出,伴随着平安鎖下的銀鈴響起細碎的低語。
叮玲,叮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