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宮的宮人見到阿筝時,很有些驚訝,但面上仍是頗有禮儀地将她迎了進去。
“九公主請随我來。”
穿過長廊,再穿過一片梅林,阿筝又來到了绮春殿。
那宮人将她引至此處便離開了。此處空闊,也未見霍元熠的蹤影。
不過,霍元熠是否在此都不影響,她既來了昭和宮,想必自會有宮人去通傳。
這便已足夠。
若是在雲光殿練體,還得費些功夫,将她刻苦的消息傳過來。
實在麻煩。
因身上酸痛還未好的緣故,今日練體顯然比昨日還要痛楚難捱。
也不知自己現下的動作是否正确,等明日問問連蓉。若是有些不對的地方,還得趁早改了。
雖是涼秋,她的汗水卻肆意蔓延出來,裡衣均已貼在了身上。
心跳得極快,像是地龍翻滾一般,引得身體其他部位也跟着震,兩條腿更是抖動得似是見了鬼。
怨不得霍元熠如此小看自己。
阿筝停了下來,大口喘氣。
小陶子見狀趕緊上前為她披了衣服,将茶水遞過去。
“公主,四皇子也不在,奴婢去搬張躺椅來,您歇一歇吧。”
阿筝此時累得連話也不想說,隻搖頭拒絕。等恢複些力氣後,又投入到練體中。
小陶子見勸說無果,隻好收了東西退到一邊。
……
昭和宮正殿,玉貴妃正和霍時月對弈,霍元熠在一旁觀棋。
單憑相貌氣度,三人難以評斷高低。
若說玉貴妃是那姝色獨絕的華日,霍時月便是那晏燦瑰麗的霞光,霍元熠則是那柳煙迢遙的流雲。
三人相映成畫,自成一方世界。旁人無法落筆,也無法參與其中,唯有在遠處遙望欣賞。
聽到宮人來報九公主仍在绮春殿練體,霍元熠未置一詞,倒是霍時月說了句:“今日竟也來了?”
語調疏懶,尾音上揚,似是有些期待。
霍元熠看了胞妹一眼,雖不知她為何感興趣,但也懶得理會,對着宮人擺擺手表示知曉。
霍時月說完那句話後,便安靜了一陣,直到輸了棋後,不得不起身讓位。
“勞母妃費心,今日隻勝我半子。”
玉貴妃溫柔笑笑,端是一副和煦的姿态,“時月還小,自是得哄哄。”
霍時月哼哼一聲,坐到霍元熠剛剛的位子上。
昭和宮裡,數她的棋藝最差,母妃和兄長次次都要殺得片甲不留,伯仲難分。
棋風由人。
旁人誰會知曉溫柔似水的母妃,竟是如此雷動風行之人呢,怕是連父皇也從未見過母妃的真性吧。
天色漸晚,夕光為天空鍍了一層金。
霍時月在心裡估摸了一下時辰,沖着兄長懶懶道:“你這師傅真不合格,放着愛徒不管,人卻在此處逍遙。”
霍元熠正思索着下一步落子,聞言忽然偏了頭來看她,“你似乎對她有些興趣?”
霍時月不置可否,隻彎了彎唇角。
這下連玉貴妃也頓了頓,回憶起懷秋宴那天。
那日她坐在皇帝身側,娴妃那些人的眼神,恨不得在她身上紮出些洞來。
不止如此,她還需端正儀态,不時地附和身邊的男人。
倒是九公主,像是一片忽然出現的新葉。
鮮嫩靈動,令人很想伸手逗弄。
因此,她是很能理解女兒那點子心思,早膩了牢籠,自是更願追月逐星。
玉貴妃落下一子,柔聲道:“去吧。”
得了話的霍時月眸光登時亮了許多,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霍元熠皺眉,“不過是處心積慮攀附,為何允她近身?”
不止她們,還有屈承戟,他的至交好友。
玉貴妃笑笑,“你可曾見過破石而出的枝葉?”
霍元熠不語。
是破石而出的枝葉,還是攀附而上的鬼藤,又怎會是現在便能判斷的。
今日不過是第二日,若這九皇妹真是……
“元熠,你輸了。”
霍元熠低頭望去,這才驚覺自己已在不經意間被母妃殺穿,甚至比往日失得更多。
可惡。
霍時月正悠閑地朝着绮春殿的方向走去。行至半路,她忽地停下,轉身去了香盞閣。
鈴泉不解,“公主不去了嗎?”
霍時月懶懶一笑,“我欲養花,非是朝夕呵護,自然先要清楚這花的習性。”
“若是連風吹雨淋都受不了,輕易枯萎,倒不如從未生根。”
鈴泉睜着圓圓的眼睛思索半天,發現自己仍是聽不懂,隻能老老實實跟上主子的腳步。
小陶子瞧了瞧天色,近酉時三刻了。
因着公主不允他出聲打擾,他隻好頻頻望過去,企圖用目光提醒公主,該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