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阿筝逐漸脫力,視野模糊,胳膊也有些擡不起來了。已記不清這是她練的第幾遍了。
也不知那人今日會不會來,她算過頻率的,隻盼着自己能好運一次。
身體好重,也好痛啊。
她感覺自己像失了重般,有些不會走路了,似是等不到霍元熠他們下學了,有些可惜。
世界天旋地轉,阿筝陷入了黑暗。
昭和宮绮春殿内,太醫院房濟世正在為阿筝診治病情。
皇帝與玉貴妃在遠處坐着等待,隻觀神情難以看出二人内心情緒。姚公公在一旁伺候,為二位又換了一杯茶。
房副使旁側還有霍時月、霍元熠。
霍時月神色較為凝重,與往日所見大為不同;霍元熠則是擰着眉垂目似乎并不在意卻偏偏沒有離開。
竟然讓她等到了?
阿筝抖抖羽毛立在花盆架子上,又看向了拔步床那邊。
床上的自己,面色慘白,嘴巴緊緊抿着,連鼻子也時不時皺了下,這番神色,怎麼看也是極為難受的。
本以為睡着了才能化為鳥身,沒曾想昏迷中也可以。還有此意外收獲,不過似乎也不止這一個。
阿筝看向了替她診斷的那位太醫,聽玉貴妃剛剛喚他房副使,想來應是房濟世了。
此人面相随和,蓄有長須,氣質儒雅,與名字很是貼切,臉上為患者擔憂的神情,也是一副醫者慈心的樣子。
就是不知那左院判是何摸樣了。
房濟世收回手,起身向皇帝行禮道:“九公主暫無大礙,隻是體虛脈浮、氣促裡急,臣以為乃是勞倦所傷。百節煩疼且又有寒氣入體才緻她目眩昏沉。”
“以白芍藥、五味子收耗散之氣,輔以人參補氣,再另加些當歸、黃柏等制成藥丸,每日白湯送下,但需空心服用,且不可再生勞累,如此溫養方可痊愈。”
皇帝放下茶盞,啟聲道:“去開藥吧。”
房濟世行禮告退,順其忙跟上他的腳步去記錄醫囑和藥方。主子們均在房内,他剛剛隻能遠遠地站在門這邊。
公主倒下時,他正巧去取熱水了,回來時绮春殿外殿已沒了人。打聽後才知公主竟暈倒昏迷了。
幸而是被昭和宮的人發現了,若是晚些,他都不敢去想後果。
順其抹了把汗,心道:他還得煩人去雲光殿知會一聲。
房濟世走後,室内很是甯靜,一時竟無人說話。
還是玉貴妃見狀開了口道:“皇上不必憂心,房副使醫術高超,既已說了溫養,想必謹遵醫囑九公主便會無事。”
皇帝點頭,轉而看向了床上的人,心緒複雜。他身為帝王,宮内一舉一動自是知曉。
那流言傳到後來竟質疑起了皇室血脈,他不言明,隻是想看看是何人在推動。
确實荒謬,流言竟是從國子監,他另一個女兒嘴裡傳出的。隻是他了解靈秀,靈秀嬌蠻任性心地卻不壞。
也怪小九這孩子急切了些,既委屈了又為何不來找自己。
玉貴妃察言觀色,素來了解身邊人,知曉他不願斥責那個,便啟唇道:“聽宮人說,九公主練體從無不因雨雪缺席,确實難能可貴,上回告假還是因為七公主派人來知會九公主在學堂落了水。”
看到皇帝皺了眉,玉貴妃仍舊柔聲道:“九公主能有此韌性也是随了皇上,不過畢竟年歲還小沒能把握尺度,也怪元熠未曾阻攔。”
“依臣妾看,不如就在昭和宮溫養一段時日,皇上探望時也方便些。”
“就依你所言。”
姚公公不愧是皇帝身邊第一人,見皇帝神色淡淡便道:“徐大人、文閣老已到了禦書房恭候。”
“政務要緊,臣妾會盡力看顧九公主,皇上莫要擔心。”玉貴妃很是溫柔貼心,已吩咐身邊宮人将皇帝的大氅拿了來。
皇帝終是舒展了眉,朝玉貴妃和聲道:“如此有勞愛妃了。”
說完這句話,便帶着姚公公離開了。
在旁邊目睹這一切的阿筝隻想發笑,真是好一個“慈父”。
皇帝走後,绮春殿頓時空蕩了許多,霍時月走了過來道:“母妃為何應下看顧九皇妹的事?”
她雖對九皇妹有些興趣,但也談不上上心。昭和宮向來遠離是非,母妃明白,她也明白,霍元熠更是明白。
“或許是因為本宮也有些乏悶了吧。”
玉貴妃緩緩走向了拔步床那邊,睜着一雙美目打量床上的病人。皇帝雖未言明,但遲遲不走除了那點子慈父面子,還不是等着自己主動開口。
隻是不想挑明罷了。
九公主這樣躺着,布衾也隻鼓起了小小一塊。瞧着臉色煞白,小手緊緊握着,也不知是夢到了什麼。
玉貴妃輕歎一聲,朝着一直靜默不言的霍元熠道:“不知四皇子的試煉是否結束?”
霍元熠無奈地喚了聲母妃。
他雖隻在第一日教了九皇妹如何練體後便未再去過了,但他是知曉九皇妹從未缺席的。
起初以為她半路便會放棄,未曾想,是自己小觑了。
“既如此,便不要打擾九皇妹休息了。”霍時月沖胞兄輕笑一聲,率先出了門,“兄長還有時日可以仔細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