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江韶回身看一眼,便會發現霍元恪仍未離開,目光環視着周圍,可黑夜中隻餘他一人。
阿筝回去不久後,姚公公便來了,關心了一番她的身體,然後面帶笑容地說是奉帝命送來些補身體的藥材等等,還囑咐她無需擔心國子監的課業,身體好後自會有夫子相教。
阿筝自是點頭還禮,面上一副欣喜。
末了,姚公公還意味深長地說了句,皇上心裡關念公主,公主日後不必再為謠言煩擾。
言畢帶着宮人們離開。
“關念……”阿筝口中呢喃,蓦地笑了。帝王之心,權衡利弊罷了。
小秋端着湯藥過來,打發了周圍的宮女,輕聲道:“小陶子和奴婢說,公主的寝殿有人進去過,隻是還未查出是何人。奴婢回去了一趟細細檢查過,東西倒是沒有丢。”
阿筝靠在軟枕上,磨挲着湯碗,久久未言。
并非偷竊财物,又留下了翻找的痕迹,此人不是粗心大意之人便是故意這般。前者約莫要從宮人之間排查,或許能找出個内鬼;後者則就要難一些。
阿筝隻覺迷霧一團接着一團,全然不給她反應的時間:“七皇姐如何了?”
小秋遲疑道:“聽聞是受了寒,但不算嚴重,毛太醫也開了方子。隻是……”
“隻是什麼?”
想到自己去長定宮問詢時,本是交好的繁燈忽然冷漠了許多,連七公主的面也未能見到。小秋想了想,還是如實說了出來:“隻是奴婢去問的時候,繁燈姑娘有些不耐。”
阿筝聽完沒有說話。
繁燈是霍寒漪的貼身宮女,自來情誼深厚。
霍寒漪為了自己,無心之失害了端妃被罰去絮因畔點燈,心裡自責痛苦不提,又受寒生了病。繁燈會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絮因畔。
阿筝在心裡默默念着這三個字,今夜不能去找霍元恪了,得先去絮因畔探探,起碼确認下端妃是否安好。
哄了小秋去休息後,阿筝再次化作鳥身飛了出去。幸而她的鳥身防風防雪,不受旁的侵擾,隻要沒有那人在場。
絮因畔其名聽來唯美,實際卻有些空闊清冷,周圍種的是遠松,在這雪夜倒像是衆多白色的傘。旁邊有一片湖,在這冬夜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阿筝繞着宮殿外圍飛了一圈,這裡約莫有個十幾間屋子,也算大了。
她這一圈飛下來還有個意外發現。
有一間漆黑無人的卧房裡傳來了些聲響。房中雖未點燈,但阿筝鳥身視力驚人,借着月光看得很是清楚。
房中有兩人,一男一女。
女子噙着淚抓着男子的袖子不放,口中訴說着什麼。男子背對着女子,神情很是不耐,但轉過身後還是将她攬入懷中。
阿筝笑得意味深長,因為那位男子她見過,福王霍英。
這女子穿着宮女的衣服,螓首蛾眉仿若出水芙蓉,眼尾的小痣更顯柔情,瞧着約莫二十多歲。
倒是未曾在上次的懷秋宴上出現過。
福王也是一副好相貌,觀他溫言軟語的樣子倒也美如冠玉。
不過聽聞福王而立之年,府上妻妾成群媲美後宮。為人也放浪随意,不參與朝政,隻一心追求美人。
房内二人情意正濃,瞧着倒像是一對璧人。
阿筝頓了頓,她從方管事那裡拿到的小衣,難不成就是這女子的?
不過宮中夜禁,福王是如何偷溜進宮裡的。
約莫過了一刻鐘後,房門忽地打開。那女子先出了來,發髻和衣服已是整理妥善,四處看了看便匆匆離開了。
可阿筝等了好一會兒,福王都未從房中出來。等她飛近些從窗外再度看去時,福王已不在房中。
阿筝沉默了,竟還有大變活人的戲碼。
東宮
夜已深,太監總管戚正全正在太子身邊伺候筆墨。
他悄悄看了一眼桌上成堆的折子,無聲歎了口氣。
明日皇上還要考太子的功課,也不知太子為何坐在書案前遲遲不睡。
書案旁邊的蠟燭燃得隻剩短短一截,戚正全想了想,還是出聲勸了一句:“殿下,奴婢多嘴。不若去歇息吧,已是醜時三刻了。”
霍元恪聞言側目看了一眼窗邊。外間的雪仍是自顧地下着,夜深人靜,鳥雀無聲。
霍元恪垂眸,停了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