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清晨,小草兒尖頭的露珠還未散去,陽光透過薄霧灑在馬廄前。孟顔抱着一捧新鮮的苜蓿草走來,裙擺掃過沾濕的草尖,留下一串細碎的水痕。
“小黑,用膳喽。”她輕聲喚道,帶着掩不住的雀躍。
小馬駒聞聲擡頭,烏黑的眼睛亮晶晶的,立刻歡快地小跑過來,親昵地蹭她的肩頭。
孟顔撫摸着它光滑黝亮的鬃毛,将苜蓿草遞到它嘴邊。
小馬駒哼哧地吃了起來。
她看着小馬駒急切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
不遠處,謝寒淵倚在樹幹上,手裡拿着一根枯枝随意撥弄着地上的落葉。他的目光卻始終落在孟顔身上,幽深的眼底透着冷芒。
少年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結實的小臂,風吹過,他微微眯起眼,打量着什麼。
“小黑最近長得挺快。”謝寒淵道。
孟顔側頭看他,一抹金暈投射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那雙冷峻的眼眸此刻帶着幾分柔和。
她嘴角不自覺上揚:“是啊,再過兩個月就能騎了。”
謝寒淵聞言,露出一抹極淡的笑意。他走過來,步伐不緊不慢,靴子踩在草地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他低頭看了看小馬駒,撫摸着它的鬃毛。
上回他因和小馬駒太過親密,身子突發過敏。如今,他也隻敢淺淺的和它互動下。
“還行。”少年嗓音低沉,有點漫不經心。
孟顔撇了撇嘴,佯裝不滿:“瞧它這小模樣,多招人疼!”她說着,又低頭去逗小馬駒,笑得眉眼彎彎。
謝寒淵沒接話,隻是靜靜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如夜。他很少笑,但每次看到孟顔的笑容,他心底總會泛起一絲暖意。
他不習慣這樣的情緒,就像不習慣黑暗裡的陽光過于明媚。
“小九,你說小馬駒長大後會不會跑得特别快?”孟顔突然擡頭,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滿了星光。
少年喉結微微滾動,片刻後,低聲道:“會。”
簡單一字,卻讓孟顔笑得更歡了。她拍了拍小馬駒的背,緩緩起身,拍去手上的草屑:“那等小馬駒長大了,我們一起騎它試試,好不好?”
謝寒淵沒應,隻是垂下眼簾,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暗芒。他轉過身,背對陽光,影子在地上拉出長長一道,顯得有些孤寂。
接下來的幾天,孟顔幾乎把所有心思都撲在了小馬駒身上。她每日都會喂它吃草,帶它在院子裡溜達,教它一些簡單的口令,小黑聰明的腦袋瓜反應還挺不錯。
是日傍晚,夕陽将天邊染成一片绯紅,孟顔坐在院子裡,輕輕梳理着小黑的鬃毛。
謝寒淵站在一旁,手裡拿着一把匕首,正在削一根木頭,“嗤嗤——”,刀鋒有節奏地劃過。
“小九,你說小黑是不是特别聰明?”孟顔得意道,“我今天教它繞着木樁走,它居然學會了!”
謝寒淵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目光落在小馬駒身上,冷冽道:“是嗎?”
孟顔沒察覺到他的異樣,繼續笑着:“當然啦!它還知道跟着我跑,昨天差點撞到我,哈哈,笨死了!”
少年低着頭,繼續削着手裡的木頭,刀鋒劃過的聲音變得更急促,像是在壓抑着什麼。
他忽而開口:“如果小黑死了,姐姐會怎麼樣?”
孟顔一愣,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她轉頭看向謝寒淵,皺起眉頭:“你說什麼?”
少年手中動作一頓,擡起頭,目光直直地鎖住她,眼眸深邃得像一口古井:“我說,如果小黑死了,姐姐會多難過?”
聞言,她愣住了,心底莫名升起一股不安。她抱緊了小馬駒,像是想保護它,聲音有些顫抖:“何出此言?小黑好好的,為什麼會死?”
謝寒淵沒回答,隻是靜靜地看着她。
孟顔皺緊了眉頭,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終還是壓下心底的不安,勉強笑了笑:“如果小黑死了,我會傷心很久,很久。”她頓了頓,嗓音低低地,“我早就把小黑當家人了。”
少年低着頭繼續削木頭,刀鋒劃過的聲音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刺耳。孟顔看着他的背影,心底那股不安卻愈發濃重。
她抱緊小馬駒,試圖用它的體溫驅散心頭的寒意。
幾日後的清晨,孟顔照常來到馬廄,卻發現小黑不見了!
木栅欄完好無損,草地上卻多了一攤暗紅的血迹,觸目驚心。她愣在原地,心跳驟然加速,像是被什麼狠狠攥住心髒。
“小黑?小黑!”她喊着,聲音在空蕩蕩的馬廄裡回響,卻沒有回應。
她詢問過馬夫,馬夫心中奇怪,不知它何時偷溜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