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銘從床上彈起,幾步追上顧榷,幾乎是下意識的抓住他的手臂。
顧榷轉頭,對上李一銘有些慌亂的視線。
“放手。”顧榷身體沒動,音色又冷又淡,就像是一塊加了過多水的苦咖啡冰塊。
李一銘自覺失态,但又不甘心似的抓了幾秒,然後在顧榷如深水一般的注視下驟然一松,力雖然洩了,手卻還虛虛放着,他莫名有些期待。
“您,生氣了?”
顧榷輕輕挑眉,旋即嗤笑一聲,抽出自己的手臂,滿是戲谑說:“我為什麼要生氣。”
李一銘一怔,低頭笑了,額前的碎發隐去眼底的偏執:“因為剛剛二爺什麼都不說就走了,我以為是我沒有及時回應您,您煩了。”
顧榷聞言神色微動,還沒開口,李一銘又說:“您可不可以不要煩我。”
顧榷暗自好笑,剛剛那股莫名的煩躁竟直接消下去大半,他雙手環胸,挑起一邊眉毛說:“不可以。”
李一銘又要去抓顧榷,指尖的傷口摩擦到亞麻質的衣服,他疼得低低抽了口氣,手縮回來一下,又抓了上去。
顧榷聽到他那抽氣聲,剛剛消下去的煩躁又湧了上來,甚至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他毫不留情的把李一銘的爪子拍開,說:“指甲不想要可以拔掉。”
李一銘心下一喜,面上還是那皺眉隐忍的鹌鹑樣,他又捏住顧榷的衣角,輕輕晃了下:“拔指甲太疼了。”
顧榷冷聲:“原來你知道疼啊。”
“知道,”李一銘又晃了晃,決定繼續賣慘,“每次被打都很疼的。”
顧榷微怔,又想起李一銘在車上沒一塊好肉瀕死的模樣,那時的無措和慌亂是他從未體會過的。顧榷輕輕抽回自己的衣服,走進一個房間,翻出醫藥箱,丢給跟在他後面的李一銘。李一銘穩穩接住。
“自己消毒。”
李一銘捧着醫藥箱跟捧着個炸彈一樣,人站得筆直,抿着嘴也不動,就這麼瞧顧榷。
顧榷已經坐下,一隻手撐着臉,他看李一銘半天不動,于是輕擡下巴,說:“傻了?”
李一銘沒傻,但也沒太聰明。他在腦子裡盤算着怎麼樣才能讓顧榷幫他。
直說不會肯定不行,這太假了,假的沒邊。
旁敲側擊也不知道該用什麼來側擊。
繼續賣慘?
可以一試。
李一銘放下醫藥箱,忽視裡面的碘伏,直接拿出瓶酒精,擰開瓶蓋就往手上倒。
“嘶——”說疼其實也還好,李一銘裝模作樣的悶哼一聲,然後偷瞟了眼顧榷,見對方沒什麼異樣,又往另一隻手上倒。
顧榷這次有動靜了,他笑了聲,換了個姿勢,繼續看着李一銘。
李一銘頓覺自己剛剛叫得有些誇張,耳朵尖瞬間飛紅。他清了清嗓子,快速清理完,收拾好箱子放回原位後,走到顧榷面前。
顧榷心情已大好,他放松靠着,評價道:“叫得不錯。”
李一銘耳朵更紅了,他現在尴尬的想直接變成一隻蟑螂爬走,他背着手輕咳一聲:“您,咳,您喜歡就好。”
顧榷随意點頭,然後想起什麼似的說:“中午高時請客,你去準備一下,我們,”他擡手看了眼表,繼續說,“半小時後走。”
小李疑惑。
顧榷又說:“他昨天就說剛得了幾匹新馬,約今天去打馬球。”
李一銘噢了聲,反應過來不對,他視線落在顧榷肚子上,小心翼翼說:“可是,您,您——”
顧榷順着他的視線也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沒什麼情緒說:“管好你自己。”
李一銘一愣,自知失言,站了會兒,便走了出去。
顧榷揉了揉太陽穴,一隻手搭在肚子上,雖然一直在竭力忽視這個孩子,但······
顧榷長出口氣,揉太陽穴的手蓋在了眼睛上。昨天在鏡子前看,小腹處已經隆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很小的變化,不仔細看都發現不了。
十一周了······好快。
11:30分,兩人在侍者的帶領下走進那看起來就奢華的一塌糊塗的豪宅。
“顧榷!”高時接到通報,從三樓探出一個腦袋,朝他們揮手,“快上來,你們太慢了!”
顧榷也朝他揮揮手,領着李一銘走進宅子裡的電梯,按下三樓。
跨出電梯的一刻,早就到了的幾人迎了上來。
除去李一銘的七人氣氛火熱,雖然昨天晚上才見過,但也并不妨礙他們繼續從古代曆史聊到未來科技,再從家裡股市聊到國際局勢。
在長桌上落座後,侍者整整齊齊端來一盤盤菜,上至玉食珍馐,下至家常小野,種類多樣,分量剛好控制在八個人。
李一銘坐在顧榷旁邊,雖然已經極力壓制着自己,但在拿起鑲着亞曆山大變石的筷子時,手還是不免微微顫抖起來。
其餘六人見怪不怪的開吃。
邊吃邊聊,許家歡欸了聲兒,問高時:“我記得你馬棚不是滿了嗎,你這幾匹養哪兒的。”
高時咽下蕨菜,說:“給它們又造了個新的,我跟你們說,我以前那些,跟這次的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又快又穩,那簡直是,誰試誰知道。”
李一銘聽見造了個新的,手又是一抖,筷子上的蘑菇差點掉到地上。
顧榷瞟了他一眼,被李一銘那個樣子逗得好笑,他忍了忍,又轉回高時,笑說:“家産敗光别找我們借錢。”
“什麼敗光,”高時樂了,“我這叫合理投資。”
“高總細說。”
高時放下筷子,清清嗓子,用一種極具威嚴的聲音說:“第一,運動和适當的娛樂有益身心健康,延長壽命,馬球兼顧兩者,而我使用更名貴的馬會使這整個過程更加安全愉悅,減少我老之後的醫療費用,這算不算一種盈利,那這就是一個合理的投資;第二,這些馬,我是不是可以用它們去比賽,給他們提供良好的環境可以讓他們更健康更有活力,是不是可以提高我獲勝的幾率;第三,我是不是還可以開發馬術場,第四,把它們養好,馬愛好者是不是就慕名而來,我是不是可以收打卡費,第五,算了我編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