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籁俱靜。
而後一聲锵然巨響傳入所有人耳中。
巨大的沖擊力從船底一路往上狠狠沖撞,撞的江水升至半空。江面以船身急速旋轉形成一個水渦。
船身在半空滞停兩秒,就重重落到水中,從底部到插在船頭的旗子瞬間結成冰,然後長出無數尖銳如利器的冰棱,遍布船艘全身。
在此之前,它先是碎成兩半,導緻木屑肆意飛揚,紮傷了不少人。
鮮紅的血液和江水混成一體,泛着草綠色的水面已被大片染紅。
本來還在船上站着的弟子随着這股巨大的沖擊力紛紛飛了出去,最後噗通噗通落到了水裡。
将巨輪一分為二的罪魁禍首此時擺尾,掀起一陣飓風,刮走了沒有及時反應過來的弟子,讓他們落到更遠的地方。
這玩意兒瞬間現于人前,将深藏不露詭異無比的全身全全展露。
它幾乎将天給遮住了,身長蓋過了所有船艘加在一起的距離,體态龐大,但利爪纖長又駭人。
深紫色鱗片從它頭部長到半身處,在黑如深潭的墨色長尾端更加密密麻麻地分布開來。
它躍至所有人頭頂,饒是再怎麼令人驚訝,看到它的第一秒也不得不确認祢春口中全部為實。
真的是東江水獸。
落雲被撞的人事不省,被照陽接住落回到甲闆上。
她眯住眼睛,難耐地忍着痛。腰間肋骨應該是斷了一根,疼到她躺在木闆上将身體蜷縮成一隻蝦米,唇角一邊淌出一片血。
照陽一驚:“落雲,你傷了哪?”
落雲意識不清,她總感覺身體酥酥麻麻……就像中了毒。
眯成一條縫的眼中所能看到的光景是昏暗的天色和那持續作亂的東江水獸。
中毒……不好!
落雲想到這裡,猛地起身,連眼前有沒有人都顧不及,喊道:“那東江水獸的鱗片會釋放毒素!”
霍邈正将手指抵在傘面上,用自己的血喚醒它,聞言扭頭,就覺一陣血霧朝自己噴來,她及時打上傘,伸腿給了照陽一腳,讓她遠離落雲:“這血霧噴你身上會讓你也中招。”
照陽直起身子,揉了揉膝蓋:“明白。”
落雲噴出那口血後,本來發青發紫的臉色逐漸緩下來,連痛意和毒素帶來的眩暈感都減弱了,她在原地呆愣片刻,随後如夢初醒一般,迅速跳起來,扭頭去看那幫自己排出污血的人。
祢春抱着胳膊,懷中立着一把劍。
是那把缺了一刃的長劍。
霍邈視線下移,瞧見這把劍缺失那一刃的豁口變得更大,應該是祢春親手将其改造了一番。
見所有人都在看自己這把劍,祢春便對着那正在攻擊巨輪上幸存弟子的東江水獸揚了揚下巴,然後白煙飄過一般閃到了它眼前,但聲音還停留至她們耳朵一旁,仿佛她沒走遠:“對付這種東西,就要使些花裡胡哨的武器。”
這一聲畢,金傘畫眠蘇醒,它在霍邈手心不住顫動,随着這股顫動,原本在傘面上安靜待着的詭麗花紋似銀河流轉,閃爍着耀眼的光輝。
落雲隻見衣帶飄揚,随後眼前這道身影也消失不見了。
“去救人。”霍邈悠揚的聲音道。
落雲和照陽對視一眼,抓起劍,兩人各朝不同的方向閃身過去。
船艘除黃家最首領頭那隻幾乎全部沉入了江底。
祢春站在浮在江面上一木闆,對落雲喊:“救了人便安置到那艘還沒沉的船上,它材質特殊,一時半會兒毀不了。”
落雲應了聲,便如飛鳥一般在場面慘烈的江面上不斷穿梭。
斷裂的木闆尖端迸裂出去的木屑浮了一江面,與黃家旗幟纏繞在一起,好在能給落水弟子可支撐的地方。
落雲和照陽這邊專心救人還沒一會兒,就聽身後不遠處接連傳來幾聲震天動地的巨響。
照陽扭頭,胳膊攙扶起一個修士,而後将她抛在背上。她隻盯了那邊一秒,就轉頭不欲再看。
東江水獸愛用尾巴掃人,擺動時還會掀起飓風。剛才它想要毀黃家的領頭船,黃雲雪帶領自家弟子及時施氣牆保住了船卻被掀飛到遠處。
霍邈恐她們落入水面會因為巨大的沖擊力失去意識,抛出畫眠将其救下一命。
畫眠雖不能平穩的接住他們所有人,但隻用輕輕撐一下,就能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她們及時調整,加快速度回到了船艘上。
它落到末尾,在快要回到主人手裡時,忽然察覺到危險,及時轉換形态,金色傘面邊緣霎時變成一氣排開的銀色刀片,傘面上三道豎直的線也呈至銳利的鐵甲閃爍着寒涼的鋒芒。
它急速旋轉,隻能讓人瞧見一道圓形弧線在江面靠下的位置高速轉動。
有負傷弟子眼尖瞧見,失聲大喊:“這是什麼情況!”
祢春三兩步跳過來,見畫眠反應異常,扭頭去看那不知為何突然平靜下來的東江水獸,瞬間明白過來怎麼一回事,她轉身盡所己能捎走所有能捎走的弟子,雙手抱住霍邈将人撲倒下去。
待她們落到木闆上後,被畫眠在江面一分為二切割斬碎的魚尾負隅頑抗着扭動着,越過她們的頭頂,落到了船的另一邊,激起幾層浪花。
平穩的船身被震至傾斜,它在半空歪歪扭扭保持了幾秒,眼看着就要翻。
好在畫眠及時将其勾住,生生給硬撈了回來。
二人滾了幾圈,霍邈包裹着胳膊的羊絨袖套被迫散了一地。她啞了嗓子:“怪不得妖王想讓它成人。”
祢春将她拉起來:“收拾收拾讓你的寶貝武器變人吧,孩子這麼有靈氣又出息,不成人可惜了。”
她們起身,将畫眠收回手中,一個立在船頭,一個護住所有弟子,前前後後以肉身作屏障。
黃雲雪和黃雲月眼見着要翻的船被一把武器救了回來,對霍邈手中的玩意兒大吃一驚。
她們失聲兩秒,随後站在霍邈身後。黃雲雪看着前方嚎的嘶聲裂肺的東江水獸,心中的膽寒這會兒才密密麻麻生出一片,她扭頭去看身後的弟子,見要麼缺胳膊少腿叫苦連天,要麼昏迷暈倒不省人事。再環繞一圈四周,除了有兩個寒極宮的弟子正利索地救着漂浮在江面上的幸存弟子,就隻剩下了狼藉一片,雜亂不堪的江面。
而當初那質疑祢春,煽動人心構築氣牆的弟子早已死在了江水裡的不知哪片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