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春連形象都不注意了,她快步走到霍邈身前,伸手推了推她的肩:“你身體到底怎麼樣了,被傷的很嚴重嗎?在水池中都發生了什麼?有差點回不來讓我從此都見不到你了嗎?你……”
祢春說了一串,見被推的人不住咳嗽,剛才所有疑惑都通通得到了解答。
她并不好。
即便知道是夢,對現實中的霍邈造不成什麼傷害,祢春也沒有再碰她,而是遠遠離開了她。
“我很難受,也很奇怪,我看到你發瘋不顧一切地去追金丹鳥,一方面覺得對就該那樣做,不然金丹鳥誰都拿不到這趟就白來了,一方面又忍不住地怒斥你,那是何等危險你怎能說跳就跳?就是這種又蠢又毒的想法,從岩幽到躺在床上,我一直都不正常,不穩定,我不想找你說話,哪怕你霍邈湊到我面前我也不願意,我煩躁我想拿破鸢刀狠狠打你幾下來發洩怒氣,我……我看到你就不受控制地去将你想象成一具死屍,我怕會那樣但我知道事情已經發生過了,你人還好好的你沒有死,但我還是擔驚受怕我心有餘悸。”
祢春一連說了許多,那是她夢境之外想要傳達給霍邈的話,但因為牽扯太多她自己都不太理得明白的情緒所以說不出口,隻知道一個勁兒地生自己的悶氣。
現在說出來了,她暢快了許多。
因為缺氧,她忍着不适跪在地上,一隻手攀住木桌,眼中映出那桌蠟燭的火光。
模糊的焰光下,霍邈的身影向她逼近。
這夢境中的氧氣稀缺,讓人呼吸不上來。也或許是她自己的原因。
霍邈順着她的背,讓她平穩呼吸。
以為她對自己隻是單純的關心,誰知……也是,那樣激烈的情緒怎麼可能隻會有單純的關心。
她每看自己的眼神中,都有關心之外的情緒。
微妙内斂。
但能一眼看穿。
能看穿也未必能全部看清,換句話說,她不敢報以那樣的期冀。
假裝對方并不會将自己放在心中,這樣聽了她大段的訴苦後,她就能理所當然地露出驚訝的表情。
祢春忽然伸手拽住霍邈的胳膊:“說話。”
霍邈開口,又閉上。
她眼中斂着許多更為複雜沉重的情緒,重重落在祢春的眼眶中,讓對方承下。
祢春緩着呼吸,見霍邈神色難辨,表情灰暗了幾分。
也是,這是夢,她能道出自己的心聲就夠不錯了,對方哪能回饋給她一些反應?
祢春松了手,想着自己好受了就夠了,忽然下颌被人捏住。
這隻手強勢又溫柔,那是一個不容人拒絕的力道,帶着她将頭仰起,和手指的主人對視。
是霍邈。
霍邈捏着她的下巴,嘴角和眼角眉梢都挂着淺淡的笑意,祢春将她的表情全部收攬進眼中,眼皮動了動。
她道:“你不是讨厭我?怎麼如此在意我?”
冷不丁聽霍邈這樣說,祢春背後一涼。
不愧是夢,霍邈都能這麼肉麻了。
祢春道:“那我希望你去死?”
霍邈眯了眯眼,加重了手上力道,掐的祢春不住喊痛。
祢春想拍開她的手,忽然聽她道:“回答我的問題。”
“……”祢春閉上眼,連連道滾。
霍邈冷笑一聲,松開她的下巴。
祢春見狀,本以為可以離她遠點了,誰知這人又将拇指重重按在自己眼角一旁。
對方指腹滾燙,她忍不住嘶了一聲。
霍邈來回摩擦她眼眶周圍的皮膚,直到那一片泛了紅才住手。
祢春掙紮不動,索性放棄。
恰好這距離近,能仔細瞧瞧對方的臉色。
霍邈臉色煞白,額頭細看還有冷汗,手一點血色都沒有,不健康,非常不健康。
祢春忍不住道:“夢醒了,休息一天再走。”
霍邈點點頭,手指停在祢春的眉眼旁,即便對方再如何兇神惡煞,吹胡子瞪眼也不收手。
她思量許久,緩緩道,聲音有些幹澀:“所以,你願意原諒我嗎?”
祢春一怔:“你又沒做錯什麼。”
霍邈道:“我惹你生氣了。”
祢春眯眼,再次感慨,不愧是夢。
她眨了眨眼睛,想要偏頭,又被霍邈死死按住,動彈不得。
祢春眸光轉到她的手上,又擡眼瞧了瞧她的神情。
霍邈的眼中不知何時現出了野性,一種缜密的從不曾外洩情緒的攻擊性。
淡漠、強硬。
祢春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剛想深入,結果對方就恢複如初,隻在眨眼間。
還是那副清隽蒼白的面容,些許調侃笑意藏于眼尾眉中。
仿佛剛才祢春看到的那一幕全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她道:“原諒了。”
霍邈道:“真的?”
祢春皺眉。
霍邈笑着收手,搭在衣袍上,柔軟的羊絨毛蹭在手心,暖烘烘的。
祢春:“假的。”
霍邈沒什麼表情地看向她……其實對方如此輕易原諒自己,她也不太信。
那麼……
祢春說完剛才那句話,剛想笑笑,就眼睜睜地看着對方眼底發紅,眉頭微微蹩起。她以為這人又是身體支撐不住要生病,下意識用手抓住對方衣襟,手指不小心抵在她脖頸上,撐住她。
祢春碎碎念些自己擔心的事情,全然無視霍邈,未曾看見她眼下的表情。
霍邈似是怔愣着臉,緊繃的身體不能靈活自如地行動,隻能僵在原地任由祢春對自己“上下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