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緣把那個奇異的東西揣懷裡,望着莫等有些欲言又止。
莫等把她撈起來,讓奚緣坐在自己的左臂上:“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
比如說這是什麼啊,他們在幹什麼啊,接下來要做什麼啊,他昨晚深思熟慮過了,都可以回答。
奚緣低頭看了看懷裡的東西,又看了看好像對一切了如指掌的莫等,她猶豫再三,還是問:“你是不是龍啊?”
莫等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她說的是他的種族,還是自己聽漏了什麼重要的事,他面上罕見地一片空白:“啊?”
“你是不是龍族啊,”奚緣又問了一遍,似乎怕這個在她心裡腦子不太聰明的大人沒法理解,她還用一隻手比劃了一下,“就是那個‘咻’一下飛出去的。”
她說的是莫等施法時從手臂遊弋而出的火焰紅龍,一般來說妖族的法術都與自己的本體有些關聯,但如果他是龍,那他的角呢?
要知道,幾乎沒有龍族會把自己的角藏起來的,那是他們力量和美的象征,比如小晴頭頂的角就像冰晶一樣,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這代表她是很厲害也很好看的龍。
“我不是龍族,”莫等說,“也沒有男性龍族可以待在龍島外。”
那些血脈混淆的不算,自稱自己是龍的也不算,像奚緣這種隻有一滴血的,就算性别對了更不算。
“那你的法術?”奚緣狐疑地看着他。
“跟你師父他們混久了,”莫等對此沒有一點羞恥,“習慣性隐藏身份。”
奚緣心下了然,什麼習慣性隐藏身份,明明是習慣性栽贓陷害,别人一看他那個龍,不得把他種族往龍那邊靠啊,再不濟也是什麼蛇啊魚啊之類的,而剛好,他義姐就是龍耶。
一定是龍女晴指使的!
大家都會這麼想,畢竟她是修仙界最厲害的龍,也是和莫等關系最好的龍,這樣的龍指使莫等這種看上去和日常表現都很聽話的菜龍可太正常了。
哎呀我去,我們家小晴怎麼那麼壞。
不疾不徐的腳步聲漸漸接近,奚緣扯了扯莫等的衣袖,小聲問:“咱們不跑嗎?”
在别人的地盤攪得翻天覆地,昔日重樓飛閣隻剩下一片廢墟,她都不好意思了,莫等怎麼跟沒事人一樣?
“不。”莫等抱着她轉身,奚緣才發現來人距離他們也就幾步之遙。
哦,原來已經被逮住了嗎!
來人看着也就二十歲上下,不過在修仙界,看外貌對猜年齡沒什麼作用,看上去五六歲的實際年齡可能得乘一百。
當然,不是說她自己。
這位穿着太上宗制服的女性先是看向莫等,然後才是他懷裡的奚緣,眼神接觸的那一瞬間,奚緣明顯看到她愣住了。
那是什麼樣的眼神呢,有眷念,有驚訝,也有久别重逢的喜悅,最後化為面上的笑意,她說:“莫仙君,奚仙友,在下秦清瑤之女歸鶴,太上宗宗主請二位到府上一叙。”
……
于佑世被請到太上宗已經一整個下午了,就算他再天真,也該清楚情況非常不對。
他明明昨夜就該回家的,呂家卻稱受了襲擊,強行拖住他,他按耐下心中的怒火先住下了,收拾他們有的是機會,他的命可隻有一條。
等他徹夜無眠等待到天亮後,又被另一個非常敷衍的理由扣下,這次呂家的态度已經天差地别了,平日裡讨好他的人也紛紛避而不見。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如果不是他被于家除名了,就隻有一個可能,于家出事了,而且是天大的事。
他心神不甯,終于等到日上中天,太上宗的人來了,把他請到了宗主平日裡愛待的茶室。
為他斟茶的人表情憐憫:“于仙友,節哀。”
“什麼意思?!”于佑世不過十歲上下,在家也是萬般寵愛,哪裡見過這般場景?
“可能你沒理解吧,”李忘情從外面走進來,貼心為他解釋,“她的意思是,你們于家除了你一個人活人都沒有了。”
于佑世腦中一片空白,他甚至不記得他該做什麼,他最後又說了什麼,等他恢複思考能力的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面。
“……能讓我為他們斂屍麼?”他問。
李忘情含笑道:“現在不能,清瑤還在調查他們的死因,你也不想讓兇手逍遙法外吧?”
于佑世嘴唇微動,他嗫嚅着,最終什麼也沒說,他當然想大聲質問,你們難道不知道兇手嗎?!
但是他不能,他也不敢,如果他死了,于家才是真的完了,他沒死尚且能靠家中藏寶與太上宗的支持修煉,最後複仇也不是毫無可能。
李忘情與于家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她承受不起秘密暴露的風險,她注定要像支持于家一樣支持他的。
他們就沉默地坐到了下午,直到秦清瑤回來。
秦清瑤偏愛淺色衣服,尤其是青色,平日裡見到她,總覺得如有草木清香,心曠神怡,此時見她面上悲憫,隻感到煩躁。
“魂燈已熄,節哀,”她說,“我已經去信金玉滿堂,他們承認了這次襲擊是出于‘羅刹鬼’之手。”
羅刹鬼是什麼人呢?于佑世是知道的,甚至是向往的,第一殺手快意恩仇,可以為一個承諾奔赴千萬裡,蕩空城池。
談笑時的幻想,終于成為了紮向他的回旋镖,毀滅了他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