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在下沉,再睜眼,已是新世界。
熟悉的活動困難,莫舟子知道自己又回到了這具軟綿綿的身體。
嬰兒房溫馨如舊,也許是同類的血還未幹涸,一切都顯得那樣平靜。
借此機會打量房間,玩偶的數量與昨天相比有了驚人的增長,莫舟子這才知道自己還算幸運。
隻是略有行動不便,沒有成為綿軟一塊的兒童磨牙玩具或無法自行直立的撥浪鼓,莫舟子覺得自己可以抽空抽個彩票。
除此之外,也有與陶瓷小鳥一般的易碎物。
或多或少有玩偶明白了怎麼回事,小聲地質問同樣深陷噩夢的“同伴”。
“小熊,原來你在這裡!”最先打破令人不快氛圍的,還是快樂王子。
“…太顯眼了,以及我們關系真的好到這個份上了嗎?”
話雖如此,莫舟子看着身形纖長,連五官都精心縫制的快樂王子還是有些嫉妒。
這家夥行動不受限的同時作為玩偶不怕高墜,莫舟子不由感慨:
“運氣真好啊。”
快樂王子眯眯眼,似乎沒聽見莫舟子的嘀咕,笑嘻嘻仰起頭:
“小熊想去哪裡,我可以幫你哦。”
“不必了,我的刷新點位…還不錯。”莫舟子輕撫爪子上的絨毛,高坐在嬰兒護欄上端詳整個房間。
音樂再次響起,這次是不成調的催眠曲。
很奇異的調子,且聲音飄渺不定,如果出生點位不好,還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但莫舟子知道,因為它看到一顆顆小型人類顱骨,鑲嵌在嬰兒房氛圍燈裡,遠處看像燈球,隻有湊近才能看到它們的小嘴巴一開一合得唱着歌。
很可怕的發現,可怕到莫舟子差點滑下去,幸好它的小瓜子抓住護欄旁的彩鈴,這才不至于滑入搖籃。
彩鈴滑溜溜的,好像比前天看到時還要長些。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
畫面太過沖擊,莫舟子為緩解惡心,暫且将目光移向别處,一隻龐然大物吸引了它。
一個小豬存錢罐,卻是一個健談的小豬存錢罐,它詢問周身玩偶的名字,一次一次,樂此不疲。
……這是在幹什麼?
沒記錯的話,玩偶數量增多是因為熱心傳播詛咒的人太多了。
這種情況,沒人會輕易暴露自己的名字吧,誰想被報複呢?
果然不出莫舟子所料,玩偶們大多心存芥蒂,不願暴露姓名。
“你的名字呐?”
“我叫古霄哦。”
欸?
莫舟子錯愕地别過頭去,還能是誰,快樂王子毫不含糊地念出自己的名字。
“不是,你有病吧…”莫舟子驚掉下巴。
這傻大個瘋了。
不對!
難道是想表示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以亮明身份也沒關系?
“那你的名字呐?”小豬存錢罐不依不饒。
猶豫半晌,莫舟子撞上快樂王子玩味的眼神,所以說為什麼它的臉部動作這麼靈活…
難道這樣子是做給我看的?
一旦有了猜想,奇怪的好勝心就無法停止。
“嗯…莫舟子。”小熊不語,隻是默默較勁。
你以為就你環瑾握瑜?我将質本潔來還潔去!
……
…
不對,我這算不算上鈎了…
沒時間管那麼多了,畢竟爬爬墊上的小豬存錢罐正盡力露出訝異的表情。
呲牙咧嘴的,還吐出好幾枚硬币。
……夠了,真的夠了,怎麼還甩子兒了,我的名字就這麼值得奇怪嗎。
難道它現實裡認識我?
“好遺憾。”小豬存錢罐斂了興奮勁,聲音低的可怕,已經有點分辨不出性别了。
莫舟子疑惑起來,難道是熟悉的同學?
“欸,我們認識嗎?”
小豬存錢罐卻轉身就跑,吭哧吭哧的樣子讓人淚目。
莫舟子本欲追上問個明白,低頭看了看吱吱作響的熊爪,還是作罷。
“沒關系嗎,莫同學?”快樂王子點了點小熊腦袋,吱吱的聲音更大了。
小熊郁悶了,揮爪拍開興風作亂的手,順勢指了指天花闆。
“那個,怎麼回事?”
說得簡練,快樂王子卻頭也不擡,好像根本無需确定莫舟子說得究竟是什麼。
“老資曆黑心棉都覺得,要用顱骨填滿每一個孔洞,夢境才會結束。”快樂王子意有所指。
“可我卻覺得,那骨頭發出的動靜越來越邪門了…”莫舟子不寒而栗。
“還是關心眼下吧,莫同學坦誠相對,有些人卻不這麼想哦,這樣也沒關系嗎?”
快樂王子笑笑,蹲下身與小熊平視。
“你不也一樣嗎?何苦來問我。”
莫舟子淡淡避開對方視線。
太熱烈了…
一瞬恍神,莫舟子不善交際,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錯了,原本也不是緩解氣氛的時候。
說時遲那時快,軟哒哒垂落的五色彩鈴如同有了生命,緊緊纏住莫舟子的頸項。
完全不做準備的莫舟子被吓了一跳,滑溜溜的冰涼帶子,一個個塑料裝飾刺得它皮肉生疼。
分明是軟綿綿的毛絨構成的身體,痛感卻如此真實。
更糟糕的是,彩鈴還在向上用力,氣管被壓迫的感覺讓它窒息。
分明是小熊玩偶,輕飄飄的身體像承載了現實身軀的全部重量,撕扯感格外驚悚,帶着死亡的氣息。
彩鈴還在絞緊,恍惚間它好像看到其他玩偶在向這邊聚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