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用順利畢業這個詞什麼的…也太滑稽了吧?
是什麼原因會讓一群孩子幼兒園無法畢業?
但這些話,莫舟子通通說不出口,如同做夢,不,就是做着夢,她脫口而出:
一個人。
一個人,究竟為什麼,好像這一切答案自己本來就知道的,可是沒有人問,自己可能永遠不會脫口而出。
“江…”
江江再次前進,她似乎沒有任何回答的意思。
事已至此,莫舟子隻好靜默着跟在江江身後。
一種預感,一種模模糊糊的預感,她絕對不能問出口,絕對不能率先詢問“這是什麼”
否則,否則……
幽微的燈光時隐時現,在光與影的交疊中,莫舟子恍惚了,她好像什麼都看不見,陷入了一片雪盲。
又好像什麼都看見了,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看見了和她一起玩耍的朋友,還有和自己争搶玩具的古霄。
等等…古霄?
莫舟子打了個哆嗦,醒了過來,一時不知該驚訝什麼,她好像得到了一部分零碎的記憶。
對的,當年絕對不止自己一人做了噩夢,那麼還有誰,那麼還有誰?
莫舟子覺得自己的脊背好像虛虛蹭過洞穴的一角,她似乎又變大了一些,隻是眼前的江江還是一樣小,似乎她要永遠這樣小下去一樣。
江江再次停下了,這一次,莫舟子徹底看清那拔地而起的蠕動物體是什麼了。
那不是什麼奇花異草,它甚至算不上生物,它是一個錄音機。
與任何一個錄音機都沒有不同的錄音機,扭動着的數據線支持它拔地而起。
江江再次開口:
“小舟,畢業的那個人,她有無愧疚之心?”
江江說完這話,跪坐在泥土層,回身凝望着莫舟子。
圓而深邃的眼睛,小巧蒼白的臉頰。
莫舟子覺得,她應該認識她的。
江江。
“有愧疚心如何,沒有愧疚心又如何。”
感受到自己的聲音在變冷,莫舟子歎了口氣,同樣用探究的眼神望向江江。
後者搖搖頭。
“我喜歡你绮麗的夢,隻是,我甯願從未接受你的邀請,小舟。”
自己做了什麼嗎?
莫舟子隻覺喉頭一片酸澀,她吐出了那枚硬币。
不,它隻是一枚粗制濫造的用紙疊好的摔片。
那上面用歪七扭八的拼音拼成“mengjing”二字。
“疊來送給小舟,就可以進入小舟的夢,你還記得嗎?”
身體還在生長,手腕處說不出來的斷斷續續的疼讓莫舟子有些失色。
是自己嗎?是自己邀請的大家,讓他們一個個送死嗎?
記憶開始混亂,水流開始上湧,刺鼻的腐臭令人生厭。
手掌緩緩垂下,隻感覺一片冰冷,莫舟子低頭看去,隻見那條黑白撞色鯉魚長出人臉。
“你害我被淹死!”
喧鬧的回憶無時無刻不在上湧,腦袋再一次劇烈疼痛。
“是我,對不起你們嗎?”
莫舟子捂住腦袋,消失的記憶一點點複現。
“不,我不想那樣做的!”
江江淡然一笑,抓住了莫舟子按揉腦袋的手。
“其實,我也不恨小舟。不過,如果可以的話,稍稍的贖罪之心也是可以的吧?”
腕間動了動,手環已經死死卡在肌膚,幾乎要與肌肉長在一起。
江江笑了,輕輕碰了碰那隻手環,慢條斯理尋找着解開的盤扣。
“你留在這裡,讓我…”
“這都是你的錯,你應該留在這裡…”
莫舟子雙瞳驟然收縮,記憶中的面孔與此刻重疊,眼瞧着已經咽氣多年的童年“好友”再次口吐人言。
她驟然暴起,顧不得身體的生長讓她已經不能站起,縱使脊背貼住穴壁也無礙,她甩開“江江”的手臂,冷笑出聲:
“惺惺作态的瘋子。”
怪不得無論多麼強烈的情緒,他的聲音始終淡然。
“如果當真帶上情緒說話,你一瞬間就會露餡。”
“江江”愣了一瞬,随即幹嘔着吐出白花花的聲帶,他哈哈大笑,已經聽不出小女孩的聲音。
“我這麼聰明,也被你害死了,你不愧疚嗎?你不愧疚嗎莫舟子?”
莫舟子沒空和他胡鬧,索性将人推下泥土層。
她對着錄音機大喊:
“我隻向真正的受害者忏悔。”
腳腕驟然一痛,那條人臉魚咬住了自己的腳踝,眼中帶着熾熱的恨意。
莫舟子對上那無比熱烈的眼神,啞然失笑。
思慮片刻,她拿出了那枚劣質的硬币,叭的一聲砸中鯉魚的腦袋。
“繼續做你的春秋大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