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布魯斯挑了挑眉,但沒有追問,轉而關心起女孩所說的死嬰。
在他有技巧的引導之下,女孩完全放下了戒心,将她所聽說的關于死嬰的傳聞和盤托出。
原來,警方實際上也沒有給出什麼結果,隻是一些離譜的謠言在四處傳播。例如這些死嬰是黑魔法的祭品,或者是曾經死于地下室的怨魂爬回人世報仇。對于這些細節,特裡講得都格外清晰,栩栩如生,像是本人曾身臨其境過一般。正當他們的談話逐漸變得越來越像是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說選段時,電梯停了下來。
走出電梯,繼續向下深入,就是用作洗衣房的地下室。
相對于這座公寓内部的奢華而言,這個地下洗衣房明顯有些過于簡陋了。紅褐色牆體裸露在外,被刺眼的熒光燈光線照映得發白。粗壯的鐵絲網圍欄分隔開一個個洗衣機,在最外邊的洗衣區中,坐着一個金發的女孩,正在看書——不,雖然她很年輕,但布魯斯看到了她手上銀光閃閃的戒指,推測自己應該稱她為“夫人”了。
聽見腳步聲,她像驚弓之鳥一樣擡起頭,看清楚來的是人之後又松了口氣。特裡走到她旁邊的洗衣機,将衣服往裡面倒時,看見她不斷地擡頭看向自己,和身後的“馬奇斯”。
特裡有些莫名其妙,但卻本能地感受到對方沒有惡意,便專心地将衣服往洗衣機裡塞。等到她啟動了洗衣機後,那個女人已經放下手中的書,向他們走來,露出了一個抱歉的笑容:“抱歉,我剛才的行為可能不太禮貌,但一開始我以為你們是兩位明星,我在想能不能找你要一個簽名什麼的——你簡直就像是安娜·瑪麗亞·阿爾珀蓋蒂,親愛的,”她和特裡握了握手,“你好,我是新搬進7E公寓的羅斯瑪麗·伍德豪斯。”
“7E公寓,這可真巧!”特裡笑了起來,“我是住在7A公寓的特裡,就在你的隔壁!以及,這位是7D公寓的馬奇斯·馬龍先生。”
“馬龍先生?”羅斯瑪麗露出由衷的驚訝神情,“天啊,我以為你是克裡斯蒂安·貝爾!”
***
雖然不知道克裡斯蒂安·貝爾是誰,布魯斯還是用他良好的社交技巧很快與兩位女士打成一片。
現在他知道了,那位名叫羅斯瑪麗的金發女人和她的演員丈夫是一對青年愛侶,兩人剛剛入住布拉德福德公寓,打算在這裡構築他們的愛巢。特裡則和一對老夫婦住在一起,作為他們的養女。她對于自己曾經是站/街女/郎的混亂經曆毫不避諱,并在言談之中,無時無刻不表露出自己對于這一對老夫婦的仰慕和感激,說是感恩戴德也不為過。
布魯斯卻對此有些懷疑。無事獻殷勤者大多心懷鬼胎,再加上聽着特裡的描述,這兩位老夫妻也不像是什麼善心大發的濫好人。這兩位老夫婦很有可能另有所圖,嫌疑很大。
而且,目前他所遇見的兩個角色都是7樓,遊戲安排他入住的也是7樓,如果不是過分的巧合的話,隻有可能意味着一件事,就是之後的故事走向也大概率會圍繞着七樓的住戶們展開。
而劇本名稱為《鬼嬰兒》,似乎很符合羅斯瑪麗和她丈夫已婚未育的情況,不過收養特裡的那一對老夫婦也十分可疑。最後,他把特裡和羅斯瑪麗兩人也都放進了重點觀察的名單裡,打算先去調查關于他所入住的公寓樓的情況,再開展下一步活動。
告别了兩位女士之後,他在紐約市立公共圖書館泡了一下午,收獲頗豐。光是在舊報紙的區域,他就找到了一系列對于他所在的布拉德福德公寓的報道。其中不乏好萊塢巨星入住的新聞,但更多的,是一些驚悚故事。
“特倫奇姐妹”為了減肥而抓走小孩熬湯、巫術大師艾迪凱蘭奇聚衆舉行黑/彌撒、當然還有地下室中用報紙包裹的棄嬰……這一棟奢華複古的公寓樓中,明明應該是紙醉金迷之地,卻像是被詛咒了一般,吸引着各種各樣臭名昭著的租戶們從四面八方湧來,源源不斷地産出各種恐怖詭異的奇案。
這也讓布拉德福德公寓一路衰敗,至今,租金已經到了可以讓伍德豪斯夫婦這種并不富裕的青年夫妻們入住的程度。但是恐怖的氛圍似乎在其上盤旋,好像從未離去過一般。
這些事件彼此之間沒有什麼規律,更多隻是零散的碎片而已。布魯斯将它們一一記下,又查詢了基本黑彌撒、敵基/督相關的筆記,踏出圖書館時,時間已經将近傍晚了。
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速相較于外部世界更快一些,幾乎是以1.5:1的速度流逝着。按照常理而言,需要存活的時間減少,存活難度應該會大幅度降低才對,難道遊戲中這麼做是為了給玩家們降低難度?還是說,時間流逝的速度加快實際上也是在限制着玩家的某種行動,讓他們能夠采取措施的時間受到限制?
他一邊思索,一邊在街邊随手買了個熱狗,慢慢吃着,向公寓走回去。城市的喧嚣,孩童們的吵鬧和時不時吹起的秋風讓他一瞬間有種不真實的真實感,仿佛自己還在那個真正的世界中,一擡頭,就會看到複仇者大廈的外牆在閃閃發光。好像隻要一張機票,自己就可以飛回哥譚,回到他生于斯逝于斯的地方。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遊戲再怎樣真實,也不過是一場虛幻血腥的夢而已。更何況,這個世界的恐怖似乎還潛伏在暗處,目前隻是蠢蠢欲動。
他吃完熱狗,将包裝袋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中。此時,他離公寓大門也隻有不過數百步的距離。忽然間,他看見七樓的一扇窗戶被推開,一個人影探出身子,搖晃了兩下,随即毫不猶豫地縱身向前一躍!
“不!”
布魯斯在她跳下的那一瞬,就已經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一路撞開行人想要趕到她身前。然而,為時已晚。
他趕到時,隻看見鮮血從她身下汩汩流出。
她的雙眼仍然瞪着天空,其中的光芒卻已經完全泯滅,亳無生機,呆闆地映出死亡之氣。像是在預警着危機的到來,又像是驟然撕裂了某種溫情的假象,露出了面具之下的獠牙。
是特裡。
布魯斯彎下腰,肺中劇痛如火燒。他重重咳嗽起來,指間溢出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