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你自己跟她說吧……我還忙着。”
蕪晟拍了拍聞玙川的肩膀,被掃開手時表情也沒什麼變化,隻是回頭看見紀清依的時候唇角微揚。
這人……或者說是鬼?紀清依不知道蕪晟是什麼,隻知道她的确很不對勁,紀清依看着對方離開的背影想。
她認識自己,知道自己是被追殺的,而且好像和聞玙川很熟悉,那她會不會了解一切呢?一定了解吧,不然她笑什麼。
紀清依垂眼看着刻滿繁複紋路的青石地闆,陰冷的氣息從下面蹿起,紀清依又覺得身上有些發涼。
“你總是喜歡不請自來……”
紀清依聽見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空蕩蕩的空間,聲音有些回響,聲音越發虛浮陰森,陰冷的氣息滲進頭皮,紀清依的脖頸有些僵硬,過了一會才轉動,擡起。
她看見一張沒皮的紅臉飄在上空,那上面還鑲嵌着一雙睜得銅鈴一般,鼓得像要爆裂開來的眼球。
……
這就是所謂的沒臉沒皮嗎?紀清依本來想發出疑問,當個笑話講給聞玙川聽,但仰着頭覺得喉嚨癢,而且擡頭擡得脖子酸,于是隻張了下口,沒出聲就又低下了頭。
空氣再次陷入了沉寂,就像她們剛進來宮殿時一樣,安靜得隻有紀清依和聞玙川的呼吸,畢竟其他都是鬼。
紀清依擡頭又低下的動作太快,聞玙川還沒來得及阻止呂溫吓唬人,這場幼稚無聊的遊戲就已經結束了。
“哎呀……沒意思……”
臉一瞬間恢複正常的少女輕巧地落地,背對着兩人走向她的座位。
座位前擺張案桌,上面堆疊了半人高的紙卷,旁邊放着筆墨硯台,看樣子需要把旁邊這些公文批完。
真是公務繁重啊,不過紀清依一時倒沒在意這個,隻是盯着那個少女體型的背影有些困惑。
“……閻王?”
雖然超出認知的事情已經太多了,不過閻王長得這麼可愛倒是和人間的印象完全不符。
“是啊……質疑我?”
呂溫姿态随意地坐在寶座上,刻意定制的寬大的外袍垂落在肩膀,她好像覺得紀清依的話很有意思,臉上又揚起了笑容。
“沒有……”
紀清依本來隻是小聲地自言自語一句而已,但被聽見了,她隻能應了一句随後看向旁邊好像和閻王很熟的聞玙川。
“……隻是個職位而已,要是你想,你也能當,”座上的人指尖繞着發絲輕巧地說完,又笑着補了一句,“前提是得有實力,比如……”
“别扯這些了,牢房鑰匙。”
聞玙川打斷了呂溫的長篇大論。
“……我說不周山的神女大人啊,我上次不是說了不接這活嗎?”
“人到了,不接也得接。”
“我可以現在就把她交上去。”
“地府什麼時候也變成對天界唯命是從的機構了?幾天沒見竟然已經淪落至此……”
“地府當然還是獨立的,這裡最大的就是我。不過我也不想惹麻煩,而且她對我又沒用。”
“……她可以幫你增加點業績,去年鬼牢的KPI不是還沒完成嗎。”
“KPI是我定的,我說完成就是完成。”
呂溫語氣平淡地說,隻是尾音上挑了一點。
她并不高大,聲音也清脆并不沉重,但周身卻散發着不容拒絕的氣場。
“……隻是待一段時間而已。”
聞玙川像是終于無可奈何,收斂了漫不經心的笑臉,歎息着說。
紀清依沉默地聽着兩人争執,她看向座上的少女,少女也看向了她。
也認識她?不,應該說是認識玉茗神女吧,但天界的神女為什麼會和地府的人有交集,還是說隻是閻王和蕪晟認識所有神而已。
“看在雲生神女的面子上……”
聞玙川又說了一句,表情突然又恢複了平常,眼睛笑得微微眯起,毫無顧忌地用起了前人留下的關系。
“雲生……你要是提她的話,就更不應該……”
呂溫聽到聞玙川的話嗤笑了一聲才開口,但話沒說完突然停下,難得沉默了一會,又看向了紀清依。
“……不該什麼?”
紀清依問到。
大概是不知者無畏,她對眼前的人有什麼權利并不了解,所以實在沒什麼恐懼。
當然,對方能輕而易舉地殺死她這點她還是明白的,但是……這也不是能值得她恐懼的東西對吧?
所以她隻是沒什麼敬意地直視着呂溫,對方也在看着她,于是她很明顯地看見對方幽暗的眼睛亮起紅光,像是嘗盡了殺戮。
……
紀清依很認真地盯着對方的表情,但卻看不出什麼情緒,并不是她感知能力太差,隻是她們之間隔着力量的鴻溝,這就是人與鬼神的差距了,隻要對方不願意,紀清依就沒法看清對方,這點實在是不對等,可也沒有辦法。
“玉茗神女……”
高座上的人突然喃喃地念了一聲,随後笑了起來。
笑得很輕,實在太過陰森,很像恐怖片裡的女鬼,讓人脖頸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寒意,很像蟲子略過皮膚。
紀清依盯了會那張詭異的笑臉,眼睛有些幹澀地眨了眨,最後還是收回了視線。
“别笑了,鑰匙。”
聞玙川垂着眼沉默了一陣,看向旁邊的紀清依,對方還是那副無聊的樣子,表情也沒什麼變化,她才松了口氣又懶散地開了口。
“祂們很快就會來要人了……這期間,你要怎麼做我不會管。”
呂溫的笑終于停了,語氣緩和地說。
突然又改變了想法,為什麼呢……紀清依想着,但沒什麼頭緒。
“酬勞就拿一壇酒給我吧,你應該還有。”
呂溫突然又補了一句,她又恢複了少女輕快的語氣,雙腿交疊着毫無坐相地倚靠在高座上。
“确實還剩點,改天給你送來。”
聞玙川笑了笑,接過突然從前方飛來的鑰匙,沒再說話,隻讓紀清依和她一起走。
“……你别也死了。”
兩人快剛走出殿門的時候,背後幽幽地傳來了一句,聲音不大,但在門口的她們都能聽見。
聞玙川皺了皺眉,想着呂溫就是故意的,活了幾千年還是這麼頑劣,喜歡惹麻煩,看熱鬧。
“你會死?”
聞玙川還沒敢看向紀清依,就聽見耳邊傳來了這麼一句。
“不會。”
“真的?”
“……”
“聞玙川。”
“不一定,不一定會死。”
“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