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極度平靜極度壓抑的眼神,但沒有人會懷疑,擁有這雙眼睛的人能有多麼的瘋狂。
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汪帛的第一反應是逃,然而李潇苟根本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
“記住,是你先犯的規。”
他吃瓜了解的汪帛弱點可不止一點。
汪帛身體晃了晃,馬上就要招架不住了。
李潇苟拳風一擰,本來要打在汪帛臉頰上的拳頭就這麼朝上偏了一寸,從汪帛的頭頂略過。
衆人隻覺得眼前一花,有什麼東西飛了出去。
世界安靜了,李潇苟反手接住飛出來的東西,垂眸看向汪帛。
汪帛愣住了,癡癡的擡頭看向了李潇苟。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
“還給我!”汪帛佝偻成蝦米,戰術服領口被扯得變形,“你們都不準看!”
觀衆席的騷動像針尖紮進耳膜。
汪帛胡亂扒拉着衣領,試圖擋住自己的稀疏的頭發。
他從下就被寄予厚望,每個長輩見到他都要誇一句以後一定能超過你的父親。
可随着他長大,這樣的稱贊越來越少了,比起他傳承到的基因,他的天賦實在乏善可陳。
他開始嘗試網絡上各種偏門的能夠提高精神力的辦法。
在一次服用了假藥之後,他就開始大把大把的掉頭發,然後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沒有人知道他這個秘密,包括他視為天神的父親。
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了,他們會怎麼看他,父親知道了會怎麼看他?
他這麼多年的努力都白費了。
汪帛徐徐地轉動着身子,目光在所有人驚詫的面龐上劃過。
他已經成了特搜局的笑料、悲劇,家族的恥辱!
這樣的他,不如去死!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所有壓在身上的重負頃刻之間都消失了。
渾身輕邈邈的,随時能随風飄走。
他從未這麼輕松過。
“他精神崩潰了,快阻止他!”崔波濤大聲吼道。
然而李潇苟比他更快,在他吼出聲之前就動了。
他往旁邊邁出一步,拉開外套,擋在了汪帛身前,替他遮擋住了所有視線。
然後,将假發還給了他。
見他不接,李潇苟不耐煩地皺眉:“不戴我扔了。”
汪帛沒動,仍舊癡癡傻傻地看着他。
……
李潇苟直接将假發扔了。
身後傳來一陣倒抽氣的聲音。
汪帛眼珠子遲鈍地轉了轉,最後凝在了地上的那攤假發上。
“李潇苟,你想幹嘛,你别刺激他了!”
“剪刀。”李潇苟側過臉,“不想他死就給我。”
崔波濤想要阻止,莫尚直接張開雙臂擋住去路:“導師,不論李潇苟表現出來是什麼樣子,他都曾經不顧自身安危去救江沐。”
時應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去找剪刀,遞給了李潇苟。
“謝了。”李潇苟單膝壓住汪帛後背,左手突然捏住對方後頸穴位。
原本死魚般掙紮的人頓時僵住,剃頭器嗡嗡作響的震動聲裡,碎發像被秋風卷走的枯葉簌簌落地。
汪帛被剃了個光頭。
最後幾縷發絲飄落,李潇苟退後兩步歪頭端詳。
汪帛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喉間發出困獸般的低吼,泛青的頭皮在頂燈下泛着釉色。
他現在不想死了,他想弄死李潇苟。
“嗚,手藝不錯,還挺帥。”李潇苟摸了摸下巴,無視了汪帛的憤怒,轉身問莫尚,“怎麼樣?”
“還、确實挺帥的。”
能怎麼說,總不能說醜吧?!
況且汪帛本來就男生女相,之前弄個大背頭油膩死了,光頭還真别說,看着清爽。
幾個導師點了點頭,由衷的贊了句:“不錯。”
崔波濤握拳輕咳:“主要還是汪帛的頭型長得好。”
……
汪帛的表情從憤怒變為了茫然,他再次看向四周,發現大家的神情都從震驚變為了欣賞。
李潇苟将衣服攏回去,擡了擡下巴:“還打嗎?”
汪帛突然抓住擂台邊繩起身,眼尾紅的要滴血:“我認輸。”
李潇苟揚起唇角:“你确定?輸了可是要叫我老大的。”
他脖頸青筋暴起,喉頭滾動三次才擠出悶雷般的低語,“老……大。”
“願賭服輸。”說完轉身下了擂台。
一切都完美的按照李潇苟的計劃進行着,隻除了一點,他隻是想以牙還牙,結果碰上個臉皮薄的,差點看不開。
若不是汪帛泛紅的眼尾讓他想起幼時養死的兔子。李潇苟難得良心刺痛了半秒。
“藏着掖着不如坦蕩。”他背對着汪帛揚了揚手,指尖還沾着銀色發屑,“光頭配作戰服還挺酷的。”
汪帛猛地回頭,死盯着那個漸遠的背影,直到酸澀感從鼻腔漫到眼眶,才仰頭将淚意憋了回去。
原來坦白真的沒那麼可怕,原來他還有另一種活法。
李潇苟和莫尚回到住處。
“你真牛。”莫尚發自内心的感慨,“不過你怎麼這麼能打啊?不會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過去吧?”
李潇苟怔了怔,陰影裡的側臉像被暴雨打濕的舊報紙。
“對不起啊,我說錯話了。”莫尚忐忑道。
“哈哈。”李潇苟笑倒在他的沙發床上,“演技課還挺有用的。”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你就不擔心汪帛報複嗎?”
“放心。汪帛這種死要面子的,如果這時候報複我,不明擺着是他做的嗎?”
而且雲樓也容不下這樣的事吧?
雲樓不喜歡他,但他絕對不會允許有人破壞規則來針對他的。
莫尚不信,但李潇苟的表情又是那麼的自信,讓他不禁也有了一點小小的期待。
*
第二天上課,莫尚依舊是掐着點到的,結果一進教室就驚呆了。
汪帛佝着背湊在李潇苟的課桌旁,手指無意識地摳着戰術手冊的頁腳,正笑着不知道說些什麼。
莫尚遲疑地挪過去,汪帛的喉結急促滾動兩下,在李潇苟挑眉示意後突然挺直腰闆:“之前的事……對不住!”他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戰術手套攥得指節發白。
……
莫尚有點不知所措。
“怎麼回事?”莫尚用口型問。
李潇苟懶洋洋支着下巴,問他他問誰。
莫尚這下徹底服了。打敗汪帛不容易,能讓汪帛這種人輸的心服口服那更是奇迹。
而奇迹就在他眼前上演了。
自那天之後,莫尚發現隻要他和李潇苟一起行動,就時常會偶遇汪帛,書店裡、地鐵裡、打工的店裡。
每次他們一發現汪帛,汪帛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實則演技十分拙劣,一看演技課就沒好好上的樣子。
終于,李潇苟忍不了,主動去和汪帛說了什麼。
莫尚隻看到汪帛的臉漸漸紅了,不一會兒李潇苟跟着他一起走了過來,汪帛主動提出要請他們吃火鍋權當賠罪,店就選在莫尚打工的店裡。
莫尚自然同意了。
吃飯的時候,李潇苟終于打聽到了信息部的事。
汪帛隻喝了一杯賠罪酒,臉紅的跟豬腰子似的,擺手道:“不可能,你絕對進不了信息部。”
“為什麼,因為我第一階段結業考成績不夠好?”
“不是,你就學了那麼幾天,能考出這個成績,已經是天才級别的了,不能妄自菲薄!”
“……好,不妄自菲薄,說說我為什麼進不去?”
“因為信息部已經二十幾年都沒招過人了。”
李潇苟眉心擰出三道深痕。
雖說信息部的探員不會有什麼損耗,但二十幾年沒招過人,怎麼看都不正常。
“信息部現在有多少人?”
“就部長一個。”汪帛豎起食指,然後傻傻的笑了,“你等部長退休就能進去了,到時候我幫你走後門!”
李潇苟推開醉鬼,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
莫尚:“一定要進信息部?”
“查點陳年舊事。”李潇苟的拇指在杯沿劃出半圈水痕。
“噗。”莫尚蓦的笑了,“你早說啊。”
李潇苟:?
“并不是隻有信息部的人才能調用信息部的信息呀。”
腦子裡一刀閃電劃過,李潇苟連忙問道:“還有什麼人能調用信息?”
莫尚:“副隊長級别以上就能自由的調用信息部信息了。”
李潇苟:……
莫尚憋着笑拍了拍他的肩:“這個比等到部長退休簡單,加油,我相信你的。”
于是,李潇苟有了新的奮鬥目标,成為副隊長!
在成為副隊長之前,他先要通過培訓的最終考核。
于是,李潇苟有了新的奮鬥目标——成為副隊長!
在晉升副隊長之前,他必須先通過培訓的最終考核。
完成體術課程後,導師用兩天時間詳解特搜局三大禁忌(也是大夏異能界鐵律):
一、異能者不得欺壓平民或謀取私利
二、禁止在普通人面前施展異能
三、嚴禁參與非法基因研究
前兩條李潇苟早從江沐那裡知道,隻有第三條是第一次聽說。
當全體學員在特搜局圖騰前宣誓後,終極考驗終于到來。
“我聽說虛拟案件的難度和小組成員的能力正相關,當年雲樓隊長那一組的虛拟案件難度直逼B級,簡直變态。”站在考核現場,莫尚給李潇苟科普。
“能有多吓人?”李潇苟不以為意,“橫豎是假的,又不會真死。”
“雖不緻命,但五感反饋百分百真實。”莫尚戰術手套攥出褶皺,“去年有個學員在模拟槍戰中被爆頭,醒來就得了創傷應激障礙……”
十分鐘後。
李潇苟看着大屏幕上案件難度後面大大的A字,陷入了沉思。
他們組一共四個人,他、莫尚、汪帛,還有個瘦弱得仿佛随時會暈倒的少年。
“試煉開始。”
機械音剛落,他們已經置身于喧鬧的人群之中。
洶湧人潮将他們沖散,四周盡是随音樂扭動的年輕男女。
離他們不遠處的舞台上,五個愛豆正在賣力演唱着。
李潇苟看向大屏幕的一瞬,其中一個愛豆的麥被旁邊人的胳膊撞掉了,然而令人窘迫的是,雖然麥掉了,但唱歌的聲音紋絲不動,仍舊在繼續着。
台下扭動的人群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