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妙僧無花。”中年人乜了一眼手裡的木牌，臉上添了些不及裡的笑意，“隻是大師不在少林主持大局，來這沙漠偏遠之地作甚？”

“你若是真的石駝，就該知道答案。”無花躬身行了個禮，話語依舊很平，“小僧有要事求見，還請俠士行個方便。”

“大師這話說的，不像是行個方便，倒像是号令一般。”中年人把木牌随手抛回了無花手裡，“若非還給姬公子和少林幾分薄面，今夜客棧附近的沙漠裡，怕是要多出一位餐風露宿的旅客喽。”

無花小心地接過木牌，翻來覆去仔細檢查上面是否有新添的劃痕，确認沒有後才松了口氣，眼裡卻未褪鋒芒，“有些話點明了，場面就不像心照不宣時那樣好看了。劄木合失蹤的那段時間，整個沙漠諸部皆在奮力尋找，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傾巢而出，獨獨你們客棧一處未動。這固然有固守消息來源的意味，但總歸是特别了些。若再仔細打聽一番，可知這邊相較于本部幾乎獨立，除了固定供應的錢款和完全敞開的消息渠道，你們看上去簡直不像是沙漠之王的屬下，更像是他的合作者。”

“而更巧的是，幾年前龜茲王庭的将軍從廟堂轉身入了江湖，成了沙漠道上赫赫有名的半天風。他眼饞客棧的利潤，前來殺人鬧事，想要把客棧據為己有，卻被劄木合帶人一刀宰了。自此，所有人都知道這裡是誰的勢力。懾于沙漠之王的威名，沒人敢再對客棧的經營起半分貪念，也就沒人細查，這兒的客棧在成立初期，幾乎沒怎麼得到過劄木合的财力支持。要知道按沙漠之王的性子，這客棧合該在一開始，就修得最大、最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徐徐圖之，像是不想那麼引人注目一般。”

“更重要的是，在客棧成立前不久......”無花以金剛指力，猛地朝主桌書案背後的牆面逼去，“沙漠的腹地裡，曾經丢了兩個人。”

木闆制成的牆面應聲而碎，後面站着一位帶着面具的老者。無花的指尖恰好停在他眉心的面具之上。金屬的器具竟像是紙糊一般，刹那間四分五裂，而後齊齊往下墜去。

眼看一陣鞭炮似的噼啪聲響即将不可避免地騰起，老者微微擡腳，不過晃了兩道，竟讓所有碎片都輕輕地落在了腳背之上。

“閣下聽聲辯位的功力，果真是不同凡響。”無花收回了手，微微朝前行了一禮，“石駝前輩。”

“眼睛瞎了，總歸要練點别的本事。”面具碎裂的石駝展現出了他原本的樣子：雙眸緊閉，背後藏着的是被毒辣的日頭曬瞎的眼球。臉上的皮膚也像是龜裂的土地，縱橫交錯的溝壑密密麻麻地綻滿了整張臉。

然而，如此可怕的面容，也掩不下他身周那種從始至終都彌漫着的不為外物所動的平靜。

這是一個和記憶裡一樣和善堅韌的人。

也是一個不平凡的人。

無花很快得出了結論。

“你先出去吧。”石駝揮退了那名中年男子，領着無花往密道裡走去，很快拐入了另一間隐秘的房間，“他對你所關心的情況并不清楚。”石駝像是在解釋他的舉動，“畢竟，個中之事，不足為外人道也。”

“皇甫前輩所言，晚輩總歸是要聽取的。”無花對放走中年人一事沒什麼意見。他直截了當地點明了來意，有些急切地道，“您可還記得當年與您一同出逃的那個少年？”

“當然。”石駝在自己被喊出本名的情況下依舊沒什麼情緒的波動。他甚至為無花斟了盞茶，這才不疾不徐地道，“你想問些什麼？”

“我問什麼前輩都願意據實以告？”

“看在無塵的情意上，能說的我都會說。”

無花聽到前半句後，心裡稍微定了定，語速卻依舊很快。“我知道當年之事親曆者沒有人願意再提起，但......還請前輩仔細回想一下，石觀音的那些手段裡，可有會不斷複發至人昏厥的？”

石駝八風不動的面容上頭一次出現了波瀾，“不斷複發至人昏厥？”他提高的聲音裡竟有些抖。

“您知道？”無花向來觀察入微，見到石駝的反應，腦海裡竟也空白了一瞬，“這到底是因為什麼？”

石駝深深地呼吸了兩次，勉強穩住了心緒，“你應當去過那沙漠腹地的小谷了吧。那可知......那片花園裡種的是什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