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中原常見的物種，聽說多聞會有緻幻的功效。”無花蹙起了眉，“我也探查過，因為這花生得嬌貴，在中原基本看不到蹤迹。略微能分辨一二的人也隻說是久聞會擾亂心神，倒沒發現什麼新意。”

“你與石觀音關系不睦？”石駝蓦地插道。

“前輩怎麼突然有此一問。”無花含糊道，“您若對這事感興趣，待此事畢我再與您細說也不遲。”

“不，”石駝搖了搖頭，“這就是解決此事的關鍵。”

見石駝态度堅決，無花也沒再繼續打馬虎眼。他歎了口氣，苦笑兩聲，“我是真心喜歡他的，這樣與石觀音關系又怎會好？”

“她不過拿我，”無花下意識地摸索了幾下木牌，“當她養的一條必須對她忠心耿耿的狗罷了。”

細碎的摩梭聲落入石駝的耳中，像是某種質檢合格的證明。他微微揚起了頭，總算開始回答起無花的問題，“世間你們曾見過的手段，石觀音都使得。”

“杖責、鞭刑、烙鐵......□□的痛苦不過是最淺的一層。一般挺不過這些的人，是進不了那座谷的。”石駝指了指自己的臉，“比起這些，她更享受摧毀人的精神。比如像我這樣，在太陽底下不眠不休地拉上一年的磨，哪怕曬瞎了雙眼，也沒有任何喘息的餘地。”

“在這些精神折磨的手段不起作用，或者她對這個人喪失了興趣的時候，她就會用上花園裡的那些花。”石駝的聲音帶了些沉重，“你與她關系不睦，她不會允許你在那裡久呆的。若不出意料的話，你應該也就去過那裡一兩次吧？”

“是。”無花應道，“她并不覺得我可以信任。”

“所以那些花的功效，你自然也無從得知。少量的花叢确實如你所言，不可久聞，卻也沒什麼不同。可如若把這些花制成藥丸，它的功效，則會比花朵本身強了千倍、萬倍。人一旦沾上，便會徹底成瘾，再也離不開它。每每瘾上來了，便會痛苦至極，不可解脫，隻能靠昏睡來短暫麻痹心智。那一大片花叢底下，埋得全是江湖裡有名的青年俊傑——他們沒有一人逃脫這種花的魔咒。”

說到這，石駝蓦地偏頭，正正對向了無花的方向。他分明沒有眼睛，但無花卻還是感受到了一道鷹隼一般銳利的視線，在他身上止不住地剜，像是要挖出内裡的血肉來看個究竟。可他已然無暇顧及，腦海裡響徹的是石駝後面的話，“可在我們出逃之前，他雖然受了頗多苦楚，卻絕對沒沾過這東西。”

“他後來......又遇見過石觀音？可他不是找你去了嗎？”

審視、譴責、而又懊喪的話裡包含着太多的未竟之意。層層疊疊如海浪卷來，把無花直接拍懵在了原地。他嘴唇翕動了半晌，像是在重新找回離魂的意識，“......不。”

石駝不知道他在否定什麼，但他知道的是，面前的人很快又在巨大的堂皇和痛苦裡重新找回了神智。

“不，”無花又顫抖地重複着，“您是怎麼确定他的情況的？”

“在谷中呆久的人，都知道這東西的威力。”石駝一提起這，便是止不住地歎息，“而在出谷前不久，我被當着他的面喂了這藥。他也因此打定主意賭上一把，嘗試帶我出谷。”

“食用過這藥的人，如果再碰上這東西煉制的藥丸，便會像野獸一般意識全無，發了瘋也要将之納入腹中。而那次在我面前，他分明全無異樣。”

“可您現在不也毫無異樣？”無花眸光閃爍，似乎有些失神。

“因為這東西沾得不深的話，是有機會憑借過人的毅力熬過藥瘾的。”石駝喝了口茶，放冷的水裡沁着苦意，“我隻沾了那一次，生平沒甚天資，也就毅力舉世難尋了些。熬了這麼些年，才算勉強恢複了平靜，平時卻也還避免着與任何與之相關的事物接觸。像我這樣的例子，至今也就這一例而已。”

“熬過去......原本有機會熬過去......”無花的聲音嘶啞，竟如野獸一般發出一聲扭曲至極的“哈”。石駝幾乎立馬就明白了什麼，他驟然躍身至無花身前，拽緊了他的領子，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又讓他和石觀音見面了？”

“您對個中情況最為清楚。”無花沒有反抗，而是任由窒息感一點點襲上鼻間，“無塵他、他就在樓下，您去......看看他的情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