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歸塵醒來的時候,無花正幫他擦着眼角的淚。
“師兄?”似乎還沒徹底從小孩的身份認知裡脫離,葉歸塵說話時的語氣還帶着幾分糯意,“我又睡了多久啦?”
“有兩天了。”無花扶他起來,替他測測額上的溫度,“還好,沒燒起來。你近段時間老是昏迷,可是身體出了什麼狀況?我和師父都看過了,也請了山下的醫師,都沒瞧出到底是什麼問題。”
“莫非是......當年藥性的後遺症?”他小心翼翼地試探着。
葉歸塵搖頭否認,“藥性已經于我無礙了,屢次昏迷......應當是我的記憶的問題。”
無花關切道,“忘了多少?”
“幾乎全不記得了。”葉歸塵蹙了蹙眉,無花的手立刻随之落在了額側,替他輕柔地按摩着,“除了此行想起來的與你的過往。”
“師弟消失的這幾年幹了什麼......也渾然不記得了麼?”無花依舊輕聲細語。
“世事一場大夢。”葉歸塵啞然,“大抵就剩些像夢一樣捕不住的片段了。”
無花點了點頭,給他留下洗漱休息的空間,便出門去準備飯食了。
葉歸塵沒法閑住,等把自己身上打理順眼,就又出了門。時隔多年重新回到莆田,一切似乎都不同于他記憶中的樣子,卻又依稀都能窺見往日的影子。
一陣恍惚間,一個等比放大版的眼熟小沙彌蹿進了自己眼簾。
“是無塵師兄?”他一陣驚訝,蓦地沖過來抱了抱自己,“師兄在外面可是受苦了,身量比後山的竹子還要清減不少。”
葉歸塵仔細打量了他一番,總算認出來了這好像是當年跟在自己尾巴後面鬧着要學經不學武的曉易。
“你倒是蹿得比竹子還要高了。”還沒來得及感歎這人對自己的态度倒是沒甚變化,旁邊便驟然殺出來一隻手,将黏在自己身上的樹懶撕了下去,“你無塵師兄還沒吃飯呢,等他吃完再叙舊。”
無花另一隻手端着的,赫然是葉歸塵喜愛的那些素齋。
“瞧我一激動。”曉易拍了拍腦袋,懊喪道,“北少林那邊傳了急信,我得抓緊給方丈送去。就先不打擾兩位師兄了,有機會再來跟着師兄們學經呀。”
人一溜煙就沒影了,到仍是原先那個咋咋呼呼的性子。葉歸塵看着抓着自己手緊緊不放的無花,想起了曾經也是這般找各種理由趕曉易自己去玩,不免有些好笑,順勢将人牽到了一旁的桌子處坐下,将吃食攤開,“從前每餐就要就着醋吃,怎地今天明明沒有,味還是這麼酸啊?”
“醋隻有越釀越陳的道理。”無花欣然應下,“可沒有越放越甜的條件。”
葉歸塵不接話,徑直祭起了五髒廟,“北少林那邊出了什麼事?”
無花搖了搖頭,“不太清楚,但應當與我們無關。師父已經與那邊道明了始末,我們今後便不算少林弟子,隻是跟其修行的俗家弟子。”
“那下一任掌門?”
“總會有有緣人的。”無花道,“玄字輩那邊也有好些弟子,但這就不是我們需要關心的事情了。倒是師弟可想好......後面去哪了麼?”
“兩位師兄!”曉易忽地沖了過來,道,“方丈有急事喚你們過去。”
兩人對視一眼,又回了禅房。
“來了?”天峰大師依舊不動如山,隻是将手裡的信紙遞了出去。
“是北少林來的消息?”無花一邊展信一邊問道。
“不止如此,你們可還記得曉易的師伯?”
“原本在達摩下院專研金剛指力的那位黃眉僧?”無花蹙了蹙眉,“他早年行俠除惡名震一方,後來突然消失渺無蹤迹,卻是很多年不曾聽說了。”
“他與曉易傳了信,自言昔年敗給慕容博後在大理拈花寺修行。近期風雨飄搖,先有四大惡人齊聚大理,後有吐蕃高僧入侵中原。他隻怕這些人要對少林下手,讓我們注意警惕。”
無花将信轉給葉歸塵,嚴肅道,“四大惡人不足為懼,倒是那吐蕃與中原已有許久未曾往來,怎會突然行動?”
“為的就是信上所言之事。”天峰大師道,“說是與慕容博知交,為全他生前遺憾,便要将别派武功取去他墓前焚燒,以供祭奠。”
“司馬昭之心。”葉歸塵也接話道,“玄悲師叔這事卻是有些棘手。雖說都猜測其死于慕容家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但慕容家向來安居,在江湖上名聲甚好,少林縱使有所懷疑,也得考慮武林影響,不能直接以問罪的态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