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歸塵知道，全冠清認出了他。

他的臉上噙着未盡的笑意，垂下的眼睫裡卻藏着冷。方才事出突然，他沒法準備，但此刻全冠清也毫無預料。如若再拖延片刻讓他想出了狡辯的說辭......

事态将更加嚴峻。

“這位是天台山的智光大師。”那邊，将趙錢孫等一衆武林豪傑請來還原當年真相的徐長老已經做起了介紹，“智光大師德澤廣被，昔年遠赴海外尋找藥材治理沿海瘴毒，今日佛駕光降，丐幫上下感恩于心。”

“不敢。”智光大師行了個佛禮，也介紹道，“這兩位曾今亦是我佛門弟子。左手這一位無花，其妙僧之名遠揚四海。旁邊這位無塵是無花的師弟，亦是少林曾經的佛子。最後這位......”

段譽笑着撓了撓頭，“小生段譽，江湖裡一無名小卒，不足挂齒。”

因為無花與南宮靈交好的緣故，丐幫少有不識得無花名号的。然而此刻在場的多為喬峰麾下的南支弟子，聽見這與前幫主素有瓜葛的名字，臉色不由都微妙了一瞬。喬峰心裡也是嘀咕了一下，卻幹脆爽快道，“一直聽南宮靈提起妙僧無花的名号，我神交久矣，卻未得碰面。今日相逢，實乃一大幸事。隻是遠道而來的朋友為何不暢快地出來見面，卻還得另行去請啊？”

“蓋因在場的另有熟人，怕擾了他的好事，不敢出面。”葉歸塵接下了喬峰的硬話茬，對着全冠清的方向笑了一笑，“全舵主，别來無恙啊。”

喬峰的眉心狠狠一跳，淩厲的眼刀登時投向了全冠清。

這些人又搞了什麼名堂。

“差點忘了，或許還有一人需要問候......”葉歸塵剛要出聲，就被全冠清蓦地高聲蓋下，“無心公子！我竟不知你何時變成少林從未聽說過名号的佛子無塵了？”

“全舵主，真相如何可不是靠聲音高低來判定的！”無花夾着内力的聲浪登時又高出一籌。待壓下了全冠清試圖以聲高強行讓人閉嘴的舉動後，葉歸塵這才開了口，問候道，“康夫人，再次相逢，實在幸會。”

“無心......是當時讓我們留意的那個無心嗎？”

“他們的熟人怎麼會是康夫人和全舵主？這兩人之間能有什麼關系？”

“亂了亂了，全都亂了！”

像木頭燃燒時濺出的火星引燃了原本沉寂的油鍋，場面霎時沸騰起來。丐幫弟子們的小聲議論掩去了中心主事幾人的空白，沒人發現......他們臉上各有各的沉重。

“哈......哈哈哈哈！”全冠清癫狂的笑将所有的喧嚣一點點收攏，“我道為何你喬峰突然敢出手殺人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的笑聲驟然消失，隻剩下眼光裡的狠意，“幾個月前，南宮幫主突然讓我們在汴京幫他找一個人。此前幫内南北兩支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我還在奇怪，一向不多幹涉南邊事情的他怎麼突然大動幹戈地要在南邊找人了。”

“難怪、難怪！”他又是兩聲高亢的感慨，“難怪無心去了濟南後不久，南宮幫主便突然看破紅塵撒手遠遊、自此杳無音訊了。難怪明明坐不上幫主之位的喬峰，突然就沒有阻礙了。難怪馬副幫主原先明明一直與任幫主為傳位之事争吵，突然就死于自己的成名絕技之下了......”

“原來你和無心等人早就串通好了！一邊逼南宮幫主退位，一邊殺掉知情你身世的人，好讓你坐穩了幫主之位。”他指着喬峰的鼻子，怒罵道，“現今！竟還要此人出來，花言巧語，污蔑于我！”

康敏也是一副被吓着的模樣，跟着小聲辯白道，“小女子向來安居家中，不喜交遊，可從未和這位公子見過。隻是......先夫遭難的前一日晚間，忽地有人摸到了我家中偷盜。家裡被翻得一片狼藉，然而卻隻損失了十餘兩銀子，看起來倒像是刻意在找些什麼東西，隻胡亂拿點錢财做出被偷的樣子。方才聽說公子原先正是在汴京境内暫居......”

“莫非......公子與我初次相見，便是那日在家中？”

“胡說八道！”喬峰怒目圓瞪，“我與無塵大師此前從未見過！你們怎地滿口胡言！”

“兩位不必着急給我扣帽子。”诘問如疾風驟雨，葉歸塵卻安然不動，“一切的疑問不好解釋嗎？分明很好解釋，隻需要補全一個前提，那便是康夫人與全舵主——有染。”

場上更掀風浪，葉歸塵卻還在繼續輸出，“在場不知道是否有子弟參與過那次白雲觀内對我的追捕。事實上，南宮幫主找我是受到我的師兄無花所托。隻是因為丐幫耳目風聞較之少林更廣，這才借了貴幫的勢。然而那次我在白雲觀暫歇，卻偏偏撞破了一個秘密——”

“這位全舵主，當時正在道觀内與這位康夫人親熱。被我無意撞破後害怕秘密洩露，是以追殺于我，卻偏偏被得知消息的南宮幫主把我接了回去。”葉歸塵道，“南宮幫主聲稱他自會處理，我和師兄相認本就承恩于他，便沒有再多關注。哪曾想今天居然還能看上這樣的續集，甚至我自己還被指了個角，要強行進去演上一演。”

“丐幫如今，真是好一出大戲。”葉歸塵不無嘲諷地道。

“小友慎言！”徐長老喝道。

“公子随便一句話，卻是直接污了小女子的清白。”康敏哭得梨花帶雨，“家夫身逝，我心中本就難過。如今得此誣告，自知清白言語難辨，不若就随他一道去了，也好告慰亡夫在天之靈。”說着，竟是要朝一旁的樹上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