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這個。”站在最前方的醫師遞給蘇木一摞文件,茫然與疲憊在她的身上編織成衣。
最上方的是一份五個月前的診療報告,病人是一位女性狐人,在戰場上被步離人傷及心肺,經過治療後被發現有孕四月,此後便一直在丹鼎司修養。
下面則是幾分鐘前測出的基礎數據,除了因生産引起的數值降低外,一切正常。
翻過這份文件,蘇木看到了最後一張紙,上面寫着的是嬰兒的檢查報告。
在檢查過程中,醫師發現他是天缺之人。
所謂天缺之人,就是天生比正常人少一些身體器官的人。
眼、手、耳、足、臂、肺……
蘇木見過很多這樣的人,有的是在家傳手劄上,有的是在丹鼎司裡。
對于他們來說,死亡是比治療更為有效的解決方案。
“我知道了。”蘇木猛地合上那些資料,對着一旁的醫師說:“我去換身衣服,這則消息不能外傳。”
“明白嗎。”
這則消息一旦外傳,一定會引發民衆恐慌。這是蘇木最不願意看到的。
“放心,我會讓他們簽訂保密協議書。”醫師接過蘇木手中的資料,扔進了碎紙機裡。
“辛苦了。”蘇木深吸一口氣,想要将體内的顫抖壓下去。
外界都認為仙舟覓得長生,自此無憂,但隻有仙舟人才知道,長生的代價是什麼。
是永遠無法改變的自我、是不被允許選擇的未來、更是藏在體内的頑疾。
蘇木穿上自己的醫師制服,撫平上面的每一絲皺褶,緩慢的、沉重的敲響了那位狐人女性的病房門。
門内傳來一陣交談聲,蘇木無瑕去聽他們說了些什麼,隻是站在門前等待,像是一位準備迎接死亡的囚犯。
但對于其他人來說,蘇木的到來,才是那個宣判的惡鬼。
打開房門的是一位男性狐人,似是感知到了什麼,他問道:“您好,請問我們可以去看一看孩子嗎?”
“……到裡面去說吧。”蘇木從半開的門縫中走了進去,像極了一位不請自來的客人。
“我丈夫他不太會說話,您别見怪。”
躺在病床上的狐人女性瞪了一眼還站在門口的男人,回過神的他笑呵呵的關上了門。快步走到病床前,在妻子的甜蜜笑容中又把剛才的問題問了一遍。
“很抱歉……”
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指甲戳進掌心所帶來的疼痛令蘇木說出了那個殘酷無比的事實。
“二位的孩子……缺失了半片肺葉,心髒的發育也不完全。”
“醫師。”躺在病床上的人忽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死死地攥住了蘇木的手,“您的話……是什麼意思?”
她的孩子怎麼了?
“節哀。”
蘇木任由自己的手被拽出痕迹,一言不發。
仙舟人的身體愈合能力極強,但愈合的前提是後天形成的傷害。
如果一個人出生就時就帶着某種疾病,那麼他體内的基因會認為這是身體的一部分,無論如何都不會去治愈。
“沒有其它辦法了嗎?”
病床上的人近乎哀求的看着蘇木,而他隻是搖頭。
這是如魔陰身一般的詛咒,自仙舟人民血液裡生長出的毒瘤,也是無可救藥的絕症。
“那能讓我們和他再見一面嗎?”
夫妻兩人神情恍惚的看向蘇木,提出了一退再退的請求。
“請跟我來。”
蘇木帶着夫妻兩人來到了丹鼎司的地下室,這裡不似上層明媚,有的隻是别離與死亡。
在裝滿營養液的莢艙裡,泡着一位嬰兒。
他是那麼的小,小到還沒見過外面的太陽就要迎接死亡。
兩人隔着莢艙注視着自己的孩子,情不自禁的撫上那層透明的殼,眼中滿是不舍與悲痛。
但他們清楚,失去半片肺葉的孩子沒有辦法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同樣被悲傷籠罩的蘇木望向遠方,他想到了被關押在幽囚獄内的呼雷。
步離戰首會是解開這樁疑症的鑰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