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二十五歲的明墨很好,長相好,氣質好,似乎對人也很好,像一塊溫潤的美玉。
她初見也覺驚豔,但總覺得還到不了一見鐘情的地步。
她少時讀書,讀到這四個字時一直不能理解,怎麼會有人素不相識、連名字來曆都不知道,僅僅是見了一面就能動心?
現在她似乎有點懂了。
如果她第一面見到的是十五歲的明墨,說不定也會一見鐘情。
因為即使是現在,是面前二十五歲的明墨,她也有些移不開眼。
想靠近她,想牽她的手,想把這樣靈動自在的她攬入懷中,想親吻她的眉眼。
她伸手,壓住心裡情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握住近處水下的魚身,把魚舉向明墨,聲音裡也帶了笑意:“我也抓到了一條!”
明墨被她臉上的笑晃了晃,慢了一拍回答道:“那,我們算平手?”
一人抓着一條魚上了岸。
明墨把魚交給曲齡幽看管,順手撿了河邊的樹枝,三兩下搭好一個烤魚架,把火點了起來。
見曲齡幽眼神驚訝又佩服,明墨得意洋洋:“這些我十歲以前就會了。”
“而且下河摸魚這事,必須包含岸上烤魚才有意思。”
她把那兩條魚拿過來串好,放在火上烤。順便和曲齡幽一起,把身上的衣服也烤幹。
“好麻煩。要是以前——”她忽然止住不說了。
曲齡幽的心沒來由地又是一揪。
衣服烤幹後,天有些黑,魚也好了。
她把其中一串遞給曲齡幽,信心滿滿,“肯定很好吃。”
曲齡幽咬了一口,果然味道很好。
她咬了第二口、第三口,不知不覺就把整條魚都吃完了。
而後對上明墨的眼神。
篝火下,明墨眉眼柔和,依然是神采飛揚的模樣。
曲齡幽按了按心髒,那裡似乎跳得有點快。
她看着明墨的臉,聲音平靜,“你臉上有灰。”
“這裡嗎?”明墨把吃完魚的串子放下,随意抹了抹臉上。
“不是。”曲齡幽搖搖頭。
明墨又擦了右邊一下,“沒了吧?”
曲齡幽再次搖頭,靠了過來。
明墨以為她要幫自己擦灰,很自然地低了低頭湊過去。
就見曲齡幽伸手,不是落在她臉上,而是搭着肩膀環住她的脖頸,整個人湊近過來。
從眉眼開始,她的唇濕熱濕熱的,虔誠般吻下去,緩慢地覆在了她的唇上,趁着她驚訝的功夫撬開她的嘴,唇齒交纏。
曲齡幽的魚似乎比她的魚好吃,似乎味道還是甜的。
明墨想。
*
深夜,莊上,曲齡幽的房間裡。
曲齡幽坐在桌前,上面擺着許多冊子,都是這幾日她吩咐下去任務後莊上管事交上來的。
她看了床鋪一眼。
前幾天她忙着處理藥材的事情,夜裡也沒閑着,和明墨是分開睡的。
現在她忙完了,本來是應該跟明墨一起的。
她跟明墨成了親,睡在一起以及洞房都是在她看來很正常的事。
但是——
她想起明墨在水裡神采飛揚的樣子,想起篝火下那個吻,有些懊惱地捂住了臉。
怎麼會一時沖動,放任自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直接就吻了明墨呢?
不是在床上,她和明墨是不該親吻的。
那是隻有戀人才能做的事。
她喜歡明墨嗎?
曲齡幽擡手按住了心髒。
她不知道。
喜歡這兩個字,離她太遙遠了。
她不應該再會喜歡上誰才對。
隻是那個時刻,風和陽光都很好,晚上的篝火很美,明墨的魚很好吃,酒足飯飽,她被迷了心竅。
況且明墨不喜歡她。
回來的路上明墨一直沒說話。
大概是她的親吻給明墨造成困擾了。
成親前她說不會再喜歡誰時感受到的是明墨的如釋重負。她想要的,大概是不會對她動真心、對她有索求的妻子。
曲齡幽想着,松了口氣,打算當做一切沒發生過。
她伸手,想拿起管事整理好的冊子來看。
低頭一看,桌上有紙鋪開,上面寫滿了字,全是相同的兩個字。
那兩個字是明墨。
而她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拿着筆。
屋外,天上無月。
明墨坐在槐樹下,裹着衣服,正撩起袖子看手上套着的白玉手串。
她拉了拉鍊子,白玉般的珠子輕輕碰撞,響聲悅耳。
明墨捏着其中一顆珠子,隐約還能想起白玉手串剛套上來的感覺。
劍客使劍,手上其實不怎麼适合有飾物的。
但她套上這手串時已經不是劍客了。
給她套手串的人大概也沒想到劍客這一點,她隻是想讓手串陪着她,讓她不要自責。
“拾邱,最近記性不好,一直忘了跟你說一聲,我跟曲齡幽成親了。”
“就是那個教我知道一見鐘情的意思、笑起來很好看的曲齡幽,我十五歲時跟你們說的姑娘。”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感覺她好像有一點點喜歡我了。”
“我有一點高興,又有一點不安。”
不安是因為,她遲早是要死的。
如果曲齡幽喜歡她,她死時,曲齡幽應該會難過。
而她不想曲齡幽難過。
“但應該是錯覺。”
不然曲齡幽不會一回來就跑開,還說晚上要忙不許她進房間。
她那麼堅定清醒,從來都知道目标是什麼。
成親前她說的話,她當然也會做到。
曲齡幽當時說不會喜歡她。
明墨松了口氣,把袖子放下來蓋住手腕上的白玉手串,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夏日的夜晚,還是那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