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甯再度醒來的時候,疲倦消去大半。
拿床邊的體溫計測了下溫度:36.9°。
拉開抽屜放進去,桌上放了盛着半杯水的玻璃杯,她坐起來,被子落到腰間,太陽穴頭疼欲裂的感覺不見。
迅速沖澡,換好衣服後渾身清爽。
懷甯穿一條白色睡裙走出房間。
客廳的燈亮着,她自覺奇怪,而這種感覺在看到廚房炖着銀耳雪梨粥後達到頂峰。
掀起的鍋蓋還在手裡,房門處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有人在輸密碼。
滴的一聲,密碼輸入正确。
懷甯愣在原地,忘記從視頻教學中學到的防禦動作。
柯遂走至玄關,脫掉黑色大衣,發頂細小發絲迎燈。
他沒戴帽子,差一點就與她的夢境重合。
“你家冰箱裡沒有冰糖,我填的外賣地址不太準确,出去找了下外賣員。”
他将袋子放到島台上,從櫥櫃裡抽出碗,問:“燒退了嗎?”
懷甯後撤兩步給他讓出位置,說:“退了。”
兩顆剔透結晶倒進滾沸熱粥内,轉瞬融化開。
“你生着病,不要喝太甜的了。”
柯遂說着,轉身面對懷甯。
視線掠過咕嘟冒泡的白霧,懷甯傾身把鍋蓋放回原處。
手臂蹭到羊毛面料,她錯開距離,手背卻燙到。
“嘶。”
懷甯收回的速度沒有柯遂快。
“燙到了不拿涼水沖等着長水疱?”
指骨攀上裙子的棉麻布料,他扶住她以免再碰到哪裡,另一隻手抓住她那截細白手腕往水龍頭下帶。
睫毛似黑色羽翼蓋在他狹長眼尾,草本植物一般的木調香,魚際肌那裡的薄繭硌到她的皮膚。
嘴巴張開,他好像在說什麼,那裡泛着水光的紅。
他整個人都極具侵略性地霸占着她的五感。
懷甯感覺被他抓住的,未浸透涼水的那幾根手指溫度變高,像在燙她。
脖頸往後那片,延伸往上,是與她皮膚原本顔色相差過大的紅。
在她略顯無措的注視下,柯遂出聲,“燒傻了?”
“你什麼時候來的?”
懷甯終于組織好語言開口。
柯遂遞毛巾給她的動作停在半空中,他欲言又止,最後省去很多,隻道:“下午。”
窗外已然入夜。
“我發消息問你有沒有空出來吃飯,彼此熟悉一下好錄節目,過了很久你才回我說在家。”
到這裡,懷甯還是有印象的。
“我來了,但敲門你一直沒應,我給你打電話,你接通,告訴我密碼,說頭太痛讓我自己進來。”
好不像話。
懷甯閉了閉眼睛,這才明白她以為的夢,大約有一些身處現實。
“我燒迷糊了,不好意思啊。”
忽而想起她在夢中要向他解釋的那些話,懷甯呼吸一滞,試探:“除此之外,還有奇怪的話或者過分的要求嗎?”
柯遂迎着她的殷切目光想了一會兒,悠悠道:“說你要喝銀耳雪梨粥,加滿冰糖的那種。”
“仗着生病耍小性子的習慣還是沒改,随便接個不知道是誰的電話都敢這樣。”柯遂俯身,看她:“懷甯,你真的變了。”
懷甯不言語,低頭,咬了咬嘴唇。
因為聽到了你的聲音,不然怎麼會安心。
柯遂再度轉過身,等候沸騰。
“冰箱裡食材很齊全,你經常做飯嗎?”
懷甯:“最近不忙,做的比較多。”
兩人都沒再講話,隻是并立,一齊看向升騰白霧,看它以一種肉眼幾乎難以辨認的速度,飛快地浸染透明玻璃。
懷甯想,或許柯遂也回憶起年少時,大人們不在,他們鑽進廚房共同鑽研如何下出裹滿番茄汁的雞蛋面。那時候,懷甯似乎一丁點烹饪天賦都無,而柯遂正相反,他第一次做就成功。
那之後,經常是他來做。
就像現在。
但其實不止冰箱裡整齊,屋子同樣整潔明亮。
她不再是十七歲了,一個人也能夠很好地照顧自己。
銀耳粥加了兩塊冰糖的味道剛好,懷甯拿勺子小口喝着,餘光瞥到坐在對面的柯遂舉起了手機。
她擡眼,恰好正臉入鏡。
柯遂神色自若,檢查畫質清晰度,說:“拍兩張照片,到時候好營業發。”
“那要拍張合照嗎?”
懷甯随口道。
圈裡好友聚餐時,常互相拿手機幫拍營業圖,當然,合照也是很常見的必要環節。
但柯遂停頓的反應讓她懷疑這話是否唐突。
畢竟答應錄制綜藝前,他們的關系還要用冷淡二字來形容。
她試着解釋:“不然這樣的角度,你來發,是不是有點奇怪?”
柯遂若無其事地點頭認同,而後背對她,将手機舉至半空。
她因而看到他的屏保,但掠過的那一眼太短暫,僅僅留下一片白影。
咔嚓兩聲後,重新陷入沉默。
懷甯一向吃飯慢,隻有一搭沒一搭地嚼着,而柯遂,與之前每一次一樣。他并不心急,隻是坐着,安靜地看手機,唇角揚起很小的弧。
梨肉炖爛後加冰糖,入口汁水一股甘甜之意。
忽地記起他此行的正經事。
懷甯開口:“你之前沒太參加過綜藝節目,對吧?”
可能柯遂邀她吃飯是為了向她取經。
之所以懷甯會這樣想,是因為她剛出道那會兒,經紀人給她接到個前幾季好評頗高的旅行綜藝,與《朋友錯過》是同一個制作組。
不過懷甯那一季反響平平,唯一值得提及的,是由于播出的先導片和第一期的某些惡意剪輯,連同懷甯在内的三位常駐嘉賓被不少網友罵沒情商不懂禮貌。
那是新人初上綜藝的固定流程,經紀人告知過懷甯,彼時懷甯正在拍古裝戲,便自動斷網了段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