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塊屏幕上,左下角的彈幕飛快。
攝影師很會取景,鏡頭對準的女人占了大篇幅,她紮了單側麻花辮,灰色開衫下探出一顆圓滾滾白花花的小腦袋,陽光正好,白色長裙微微拖地,上面趴了隻泰迪,她虛抱住它,眉眼也如同光線一樣溫柔。
太過美好,讓柯遂想起手機内的另一張照片。
懷甯同柯遂不一樣,她非科班出身,之前也沒有類似經曆,能做演員大概在她自己的意料之外。
雖然如此,她的出道作卻靈氣十足。
小成本民國劇,全新人陣容,平台不看好,播出前也無觀衆蹲守,甚至柯遂是在《南山舊》完結後才認出她的。
拍戲的時候,他不常上網。
很難想象,一個深耕于電影圈的演員是懷着怎樣一種心情徹夜研究完這24集的。
三年未見,他變成數不清的觀衆之一,找到了懷甯的社交平台賬号,從第一條看到最後一條。
那張照片裡,她穿着戲服,純白色毛呢大衣加同色圓帽,對着鏡頭微微露出笑容,彎月一般皎潔。
當了柯遂很久的壁紙。
其實懷甯一直都沒怎麼變。
十幾歲時就是這副柔到不行的長相,後來進圈也沒半點攻擊性,好說話,性子乖,私底下分明不是那種性格,但兩句話她就樂意扮演出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
柯遂那時還真以為她過得很好。
——
柯遂順着直播間的熱心提示,找到了蹲在地上的懷甯。
“柯遂。”懷甯招手,将狗狗抱至他面前:“它幹幹淨淨的,脖子上還綁了繩子,應該是和主人走散了。”
柯遂把剛剛掰下來的香蕉剝了皮,喂給它。
見有了吃的,狗狗急着從懷甯懷裡出來,兩條前腿不住撲騰到空中,跟着柯遂手裡那根香蕉移動位置。
懷甯手裡空空,忽而想到什麼,質問:“你以前是不是也這麼取得那隻小貓歡心的?”
那是他們回家路上的偶遇對象。
小貓是隻流浪貓,但媽媽不會同意讓懷甯養貓,柯遂家裡倒自由,他媽媽卻對貓毛嚴重過敏。
柯遂把香蕉遞至狗狗嘴邊,提醒:“不是你經常忘記帶貓條,幹脆把兩份一起塞到我包裡?”
還好并非每天都會遇到它,小貓似乎不是很需要他們,雙方都主打一個随緣,哪天碰巧遇到就清空貓條,也沒考慮過給它起名字。
懷甯專心摸狗,佯裝不知自己曾經做過這樣的事:“有嗎?”
狗狗狼吞虎咽完一整根,依舊用那雙黑眼珠緊盯着柯遂。
懷甯:“它看起來還想吃。”
柯遂抱臂,也看着狗狗:“不能一次性吃太多,而且養成習慣了怎麼辦。”
“喂一次而已。”懷甯試着辯駁,在看到他口袋空空之後妥協一般對狗狗搖頭:“那你隻能回家吃了。”
“說起那隻小貓,你後來還有沒有見過它?”
良久,柯遂從鼻音中發出一聲嗯,“但兩根貓條變成一根,它可能不太滿意夥食,之後就沒見過了。”
他神情很淡,語氣也輕,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懷甯來不及反應,忽而聽到身後愈來愈近的女聲。
“小白?小白?白白?”
泰迪的主人找了過來,看上去十八九歲的小姑娘,焦急得很,邊跑邊喊名字,最後一人一狗相擁。
“吓死我了你,下次至少汪一聲不然……懷甯?”
女生絮叨到一半,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席月開始我就喜歡你了,還有林子君,楊心又……我上次還接了你的機,你不記得了吧,不記得也沒事,天哪我好幸運。”
懷甯也是頭一次在這種情況下遇到粉絲,隻好輕輕捏了捏快要流淚女生的肩膀作安撫。
“你們在錄那個朋友的綜藝嗎?”
“你也在。”懷甯笑着給她指鏡頭。
女生偷偷比了個耶,然後拉過一邊的狗狗,迅速撤離,“我不打擾你工作了,你要加油,我會繼續給你下一部劇做數據的。”
—感覺懷甯有哪裡不一樣了诶。
—姐姐你好溫柔(可憐)。
—好萌嗚嗚嗚。
—狗萌還是人萌?
—都萌都萌,粉絲萌,懷甯萌,好吧,和柯遂在一起最萌(支支吾吾)。
—太好磕了我不行了,我去開通超話了。
—開通喊我一聲。
—還有我,朋友變戀人挺好的,嗯,知根知底。
—窩們青梅竹馬是這樣的。
回去的路上,柯遂開車,坐在副駕駛的懷甯陷入思考。
不是沒偶遇過粉絲,但在這個節骨眼上的偶遇,似乎承載了不同的意義。
“當初怎麼會想着演戲的?”
柯遂開口打破安靜,這同樣是萦繞在他心頭許久的問題。
“找工作很難,想要我的我不願意去,想去的又不要我,後來有家畫廊還不錯,臨一天要簽合同,我卻又在猶豫要不要去。”
話說得像繞口令,懷甯扯出一絲微笑。
“突然發現不喜歡畫畫了?”
沉默了會兒,懷甯說:“也不是。”
——
随母親去到青城後,懷甯得以知曉她流淚和脆弱的原因是在某個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