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能得獎在柯遂的意料之中。
雖是新人第一部處女作,但年齡不算小的導演與初掌鏡的畢業大學生不同,他顯然是有經驗的。
留着極為文藝的中長發,性格也有點常人難以達到或理解的松弛,比如接受完采訪直接開了兩瓶紅酒到柯遂的休息室來。
從感謝柯遂當初信任自己開始洋洋灑灑,之後又大為誇贊他的演技,許願下次還能合作。
可惜少了千杯不倒的豪氣,最後酣然入睡被扛走,隻留柯遂對着那兩瓶已然開封卻幾乎沒怎麼動的上好紅酒無奈。
原本沒有喝酒的打算,他一心牽挂想着盡早回到小屋,抱有這一想法的柯遂拿過手機随意翻了下,後知後覺整整一天都沒收到來自置頂方的消息。
錄制過半,懷甯昨天還是在躲他。
好歹工作必須要每天接觸,倘若節目結束,他們又恢複成以前那種與陌生人沒有兩樣的關系。
柯遂想,他會受不了。
這些年,朝懷甯邁出的那些步子,無論有意、無意,累積到如今,都不可避免由滋生愛意灌溉出他心底更深的執念。
至于懷甯又是因為誰疏遠他,連一句話都不曾從她口中聽過,想來不會有多喜歡。
頂頭的燈光刺眼,脫下西裝外套的柯遂扯了扯襯衣領帶,他掀起眼皮,
朝杯中倒入最後兩口紅酒。
不管那位是誰,錯過太多年,他這次不會輕易放手。
柯遂并非三杯倒的酒量,卻也不是不會醉。
他一飲而盡,懶懶地靠後。
兩瓶紅酒足夠腦袋不清醒了。
這樣才好将腦中閃過的,很不光彩,但發自内心的念頭歸于酒精作祟。
——
醉鬼不适合獨自飛行,連夜趕回的計劃隻得撤銷,柯遂先回了酒店。
電梯裡,留心眼偷看老闆反應的助理時時都擔心說不需他攙扶的柯遂會在某一瞬間倒下。
雖說柯遂酒量是可以應付推脫不掉應酬的,但那幾乎是兩整瓶紅酒啊。
“哥,你還好麼,要不要我喊前台弄完醒酒湯?”
“不用管我,明早幾點的飛機?”柯遂轉頭看他,臉頰兩側有微弱的醉意,眼睛卻還如一汪見底的冬日清泉,極其平靜地開口。
助理回七點,“要不然往後延兩個小時呢,趕下午錄制是可以的。”
“還是盡早回去。”柯遂言簡意赅,沒解釋更多,囑咐:“你也早點休息。”
徑直回4021,柯遂感到眉尾逐漸發燙,昭示着他的神經元正因酒精而變得興奮。
手掌挨上額頭,不斷揉捏的掌心忽而停住。
他的房間門邊站了人,柯遂定在幾米之外。
仿佛得了上天垂憐,所念所想的人一瞬間降臨至眼前,薰衣草味道的淡紫上衣和牛仔短褲,長發靜靜披在她腰間。
來回徘徊的懷甯這時望過來。
分明僅僅一天未間,這一眼卻像跨越幾個世紀。
所有,是所有的美好一如當年。
等到她的他邁步往前。
“柯遂—”
身體被帶着往前,黑發掃過臉頰留下癢意,懷甯的心髒有一瞬間停止跳動,她吞回關切問句,再說不出話。
柯遂抱住了她。
他身子低伏,拉她過來的時候留了距離,上半身沒有完全貼在一起,熱意和醉意卻在頃刻間往上湧,地闆上身影交織,彼此被屬于另一個人的氣味侵入。
柯遂蹭了蹭懷甯的肩膀。
清新草木氣息與清甜花朵味道融合得恰好,他們天生一對。
“柯遂,你喝酒了嗎?”
懷甯的聲線柔得一如既往。
她再不說點什麼,心跳聲會蓋過兩個人的呼吸。
感受到自他胸腔傳出的一聲悶哼,懷甯的視線下移。
拉她過去那下,柯遂接觸的是她的腰背,衣服料子薄,那裡有不可忽略的溫熱觸感,像一陣陣電流直達脊椎骨。
而她的雙手垂在兩側,晃蕩蕩地無措。
其實他倚過來的重量很小,身體也不夠放松。
懷甯咬了下嘴唇,柔軟的雙臂繞過他的腰,動作略顯僵硬地摟住柯遂,以此分擔剩下那部分重量。
距離再次拉近,她的白色帆布鞋快要踩上他的黑色皮鞋。
閉眼的柯遂視野處于一片黑暗中,于是其餘五感更嚣張。
耳邊嗡鳴,嘴唇距那側細白脖頸一步之遙,相貼的弧度軟得像棉花,花香甜到他喉嚨幹渴。
這是個完整的雙向擁抱。
失語症發作,喉結滾動,發聲處被堵住。
他太克制,懷甯感受不到反應,臉頰轉到他那側,摩擦聲驟然響起,與她出口的話重疊到一起。
“喝醉了?”
她又喊他,音調甜甜膩膩,像一咬就出汁的某類花果。
“嗯。”
他喝醉了。
柯遂回答,微不可察地動了下,猶豫又試探的念頭襯得他像做壞事的小毛頭。
他睜眼,看着自己隔着那層紫色,吻上她的鎖骨。
——
洗手間鏡子前,懷甯對着鏡子裡的自己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