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甯敏銳地發覺他有些不對。
“累了的話,下次就不要随便答應别人的要求。”柯遂拍了拍掌心,語氣不帶情緒明顯:“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你無條件地為他們着想,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們隻是随口一句話而已。”
你能不能多考慮自己一點?
柯遂停頓幾番,最終沒能說出能解釋他突如其來的行為,最堂而皇之的借口和理由。
因為這些天看下來,懷甯不僅沒有被動的不适感,反而話和笑有些格外地多。
因為他心裡想的是:你能不能考慮考慮我。
因為他還在不開心。
想她不要為除他以外的人過度考慮着想,這太過厚顔無恥。
柯遂不會說更重的話,懷甯不會進一步大聲質問你哪裡覺得我不好。吵都吵不起來。
卻沒完全收場。
各懷心事的兩個人在回家的路上相對無言了一陣子,先低頭的是柯遂。
“我們要去哪裡?”
懷甯被柯遂從教室後門叫走,他輕握住她的手腕,逆行在臨近上課急着回到班級的人群中,樓梯一節節往下,每一步都像踏在心裡。
柯遂領她一路到了操場。
他們有幾天沒來到跑道上,懷甯以為他是要繼續帶她跑步。
“還有一節自習,不上課嗎?”
手臂被帶着擡起,輕晃兩下,懷甯收回注視柯遂的視線,看向他指的方向。
要放學的最後一節自習課,不會有人逗留,因而錯過終生難忘的粉色晚霞。
雲層染上絢麗的瑰色,同淺藍色天空融成漂亮的紅、橘、黃,三色交疊,視網膜仿佛也殘留久久不散的光影。
“懷甯,最重要的永遠是自己,你不要太過在意關心别人。”
他那天大約就是說了這些類似的話。
摻幾分真,也摻幾分假。
不太清楚了,唯獨記很久的是——
“柯遂,你還好吧。”懷甯出聲,小心試探:“叔叔阿姨和好了嗎?”
柯遂怔了下,轉過去看她。
久居外地的父母難得回到蘇城,一向感情不錯又情緒穩定的他們不知因為哪方面的誤會在吵架,鬧到離婚這類重大字眼上。
柯遂不可能絲毫不受影響,卻沒發覺懷甯是從哪裡看出的。
女孩子側臉被光籠罩,撲閃的睫毛卷翹,好似蝴蝶飛舞。
她并未刻意去看他。
甚至連“我想你轉移注意力,放學後拉你去操場跑步,有好一點嗎?”這種體現付出程度的句子都不講。
懵然無知,恐怕連略顯讨好的行為都不自知,全是出自下意識的行為。
那一刻,心中有什麼驟然落下,柔軟的事物砸出回聲,既輕又重。
後來,見不到她翻來覆去的深夜,柯遂會回想,相識十多年,牙牙學語到青稚少年,特殊是從何時起的。
很多次都沒有答案,照顧關心她,像具有可溶性的慢性藥丸,一天天,一年年,早已溶解開,深入到他的一言一行中。
如果非要有一個準确時間點的話,現在想,他大約是從那時反應過來的。
——
回憶到這裡的柯遂擡起頭,對着屏幕說:“逃課可能是會讓心情變好,但你們有還在上學的盡量不要學。”
—逃個課怎麼就笑成這樣?
—想到什麼不可告人的事了。
—因為是和懷甯一起逃的課呀。
—逃課去看夕陽,有點浪漫。
—老師發現就老實了。
“有沒有被發現?”
懷甯揚起唇角:“不僅發現,還進行了一場深刻問話。”
那天真不巧。
查勤小組每隔十天半個月才點一次名,頭一次且唯一一次不在班内,他們破天荒趕上。
一齊被喊到辦公室,兩位班主任前各站一個,左看右看,誰都不像提出要逃課的那種學生。
懷甯還在想要不要拿跑步訓練的借口主動攬下,手臂擡起歪了下,剛挨上身旁少年的校服料子,轉瞬又被扯走。
和看夕陽一樣,柯遂捏着她的手腕,往他身後藏。
懷甯輕睨他一眼,緊張到分不出多餘心思來防止老師們看到他們的小動作。
明明清白無比的純友誼,不知道在緊張什麼。
最後成功靠某個百試百靈的理由蒙騙過關,老師們雙雙作罷,說下不為例。
“其實我印象更深刻的是這件事。”懷甯癟嘴。
基本沒出過錯的人總會對破例那次耿耿于懷。
鏡頭外,把控時間的小野指了指手表。
“時間要到了,再回答一個問題吧,明天我們就回去繼續錄制啦。”
—跨年要出去玩,可能會路過青城,懷甯寶寶有什麼推薦必吃的特色,或者必去打卡的地點嗎?
“去青城玩讓我推薦?”
懷甯神色黯了黯,擠出笑:“其實我記憶裡青城沒什麼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