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安擡眼看到他眼下的烏青，才想起來他這段時間确實沒怎麼休息，于是将原本要說的話壓了下去，沒有出聲打破光明殿裡靜谧的氛圍。

兩個人都在休息，太醫診完脈就退到了外面，裡邊除了安靜地站着的宮女，就剩她一個人幹幹地坐着，有些無聊。

她偏頭時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顧懷瑾，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看不太清那張驚為天人的臉。他兩手交疊，頭枕在雙手上，深邃的眼睛緊閉，少了一份淩厲的肅殺之氣，整個人看起來柔和了不少，甚至看起來有些乖？！

她又想起在山崖下的屋子裡的情景了，那會兒他生氣起來也是跟小孩子一樣。

但是又不得不感慨，長得好看确實做什麼都賞心悅目，哪怕這樣趴着，也很好看。

就這麼坐着半天，在她猶豫着要不要叫醒顧懷瑾的時候，畢裎先進來了，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許大人，殿下已經暫時限制了宮裡有嫌疑的人員的行動，用過午膳後，可能需要勞煩許大人跟殿下一同去審查一番。”

許長安皺着眉，剛想開口說話，顧懷瑾就醒來了，于是許長安朝畢裎點點頭，将話直接對着顧懷瑾說：“殿下，下官是外臣，審問宮妃恐怕不合适吧？”

一來她的官職品階在京城不算太高，要審也輪不到她，二來她的身份又是“外男”，怎麼都說不過去。

倒不是她不想幫忙，隻是這事她要是真的跟着他去查了，肯定後賣下禍端的。宮裡的娘娘都是西域送來的公主，嫁到宮裡位份寵愛如何，皇上至少看在西域王室的面上給了她們體面。

但是她一個“外男”在宮裡審問她們，無疑是對她們的一種羞辱。

顧懷瑾撐着頭，睡眼朦胧地看着許長安，認真又安靜地聽她說完，輕笑了一下，讓畢裎先出去。

“長安說的對，所以，我想了個法子，就是不知道長安同不同意。”低沉的語氣帶着剛醒時的微啞，盯着她的眼神認真又魅惑。

許長安：“......”

她默了默，看着他的笑容總感覺他的法子不是什麼好法子。

“什麼法子？”

隻見他不直接答，而是起身走到她身邊，微微俯身，一偏頭，唇角幾乎掃着她的耳廓，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長安可以換成女裝，帶上面具，扮成我的貼身侍女，這樣就不會有人會有異議了。”

“......”

“就當幫我一個忙，其他人我信不過。”

“殿下，據我所知您手下還有很多可以用的人。”

“你跟他們不一樣，你是......”他說到這裡意味不明地頓了頓，看向她的眼神裡浮着一層跳躍着的微光：“你是父皇親自派給我的人，這事你跟我去，他最放心。”

她想說陛下也不知道她是女兒身，怎麼可能會派她去審宮裡的妃子。

但想起張叔說的話，她也不願放棄這送上門的線索，于是等到二人走到後宮時，許長安已經是一身暗衛的裝扮，臉上帶着半張面具遮住下半張臉，而露出來的眼睛畫了妝，基本瞧不出原來的模樣。

最先被審的自然是嫌疑最大的呼衍慧。

顧懷瑾讓許長安帶着侍女先去搜查玉漱宮内可有可疑物品，自己則坐在堂中不疾不徐地盤問呼衍慧。

“慧妃娘娘多有得罪，我聽聞父皇出事當日您曾去過皇後宮裡讨要芙蓉山楂糕的做法，您的侍女跟着進了皇後的小廚房，下午父皇就出了事，不知慧娘娘您對此可有什麼說法？”

顧懷瑾開門見山，直接将問題抛出。

呼衍慧呼吸有些急，但心下告訴自己别慌，不會有人發現的，沒有證據誰也奈何不了她，更何況還有顧宸珏在。

她壓下心裡的慌亂，狀似不悅地回答：“本宮那日去皇後宮裡人盡皆知，我的侍女去跟着學糕點的做法，皇後的侍女也在小廚房，本宮得多蠢，才會這樣不加遮掩地出手？”

“這誰說得清呢？那毒是西域來的，下在了慧妃娘娘當日在皇後宮中做的芙蓉山楂糕裡，慧妃娘娘，您若是不知情，那不知您的貼身侍女之不知情呢？”

顧懷瑾似笑非笑地反駁，俊逸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但是說話的聲音卻涼薄無情。

呼衍慧攥緊手中的帕子，這是要帶走雲香的意思了！

“三殿下，我好歹也是你父皇的妃子，你這毫無證據就想帶走我的人，是不是太過分了些？”呼衍慧忽地站起來，一雙明媚嬌豔的眸子裡滿是怒氣。

顧懷瑾對她的怒火不為所動，放下茶盞站起身：“慧娘娘此言差矣，此事關乎陛下龍體，乃是關乎江山社稷的大事。别說是帶走你的侍女了，沒有下令将有疑之人全部下獄已經是寬容非常，慧娘娘當務之急是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并且祈禱兇手早日落網，免得拖累了您才是。”

說完，見許長安出來，朝他使了使眼色，于是不等呼衍慧再說話，直接發令：“将人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