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宸珏臉色難看地冷哼:“這跟這事有什麼關系嗎?”一邊問一邊心裡在暗暗祈禱呼衍慧最好是沒說什麼重要的事情來!
“當然有,皇叔,你還不知道吧?這糕點裡的毒,是從玉漱宮出來的。”回答他的卻不是許長安,而是坐在最上邊、沒怎麼開口的顧懷瑾。
“既然是玉漱宮的人下的毒,那直接拿下處決不就好了?現在問我跟慧妃有沒有淵源是什麼意思?打算将事情栽到我頭上?”顧宸珏已經完全沒了笑意,平日裡溫潤如玉的臉此刻陰沉地吓人。
“王爺貴人多忘事,方才不是說了嗎?我們還沒來得及将下毒之人捉拿歸案,就已經有人派了殺手夜襲玉漱宮了。那些殺手身上還發現了跟溧水找到的一模一樣的印章。”
比起顧宸珏的隐怒,許長安始終氣定神閑,不急不忙,仿佛一切都已經勝券在握。
“哦,可能有人要說了,這跟溧水又有什麼關系?”許長安停頓了一下,望着顧宸珏一字一句、聲音平緩而又堅定地說道:“各位有所不知,數月前朝廷派給溧水的救濟糧,核驗的單子上寫的是粳米,實際上到了溧水的糧食,确實梗米和麸皮。”
此話一落,在場的人無不震驚,但是侯進卻不買賬:“那又如何?這幕後之人不就是刑兆津嗎?刑兆津已經伏法,這與王爺有何關系?”
侯進自認為這話解了顧宸珏的圍,殊不知正中許長安下懷。
她挑了挑眉,很是贊許地對着侯進笑起來:“侯大人說的對,如果說這一切的幕後主使是刑兆津,那玉漱宮的刺客身上的印章,又該如何解釋呢?”
“忘了補充,溧水尋到的印章,是在知縣劉顯榮的棺材旁找到的。但是......劉顯榮并沒有死,當時他墜落河前衙役遞給他的茶裡有毒,他隻淺淺抿了一下,落水後又因為擅長凫水及時上了岸,揀回了一條命。而這印章,是我們前一天夜探劉府跟一夥刺客碰上,打鬥後留下的。”
意思就是,糧庫虧空跟着次陛下中毒有關聯,可是糧庫虧空的幕後主使刑兆津已經死了,那皇宮裡行刺的人就不應該會出現這個印章!
那隻能說明,刑兆津隻是替死鬼,幕後主使另有其人!
下毒的是玉漱宮的人,而有人要滅玉漱宮的口,說明玉漱宮背後還有主使!
現在許長安這樣明目張膽地詢問顧宸珏與慧妃的淵源,将矛頭指向顧宸珏,讓人懷疑她手上可能還有别的證據,隻是還沒拿出來,在試探顧宸珏。這一舉動就差直接告訴衆人,顧宸珏極有可能是那幕後主使了。
偏殿之内,其他人都坐着,隻有許長安,自站起來以後,未曾坐下。一個人筆挺地站在堂中,面對侯進的針對和顧宸珏的盤問,始終不動如山地應對。
顧懷瑾坐在最上面,離她最遠。她逆光站着,在他的角度其實看不太清她的臉。但是莫名的,他就是覺得這樣運籌帷幄的許長安很美。
從前不知她是女兒身,站在男子的角度看她,會覺得不過如此。但是顧懷瑾未曾見過這樣的女子。
他見過叱咤疆場、威風凜凜的女将軍,也見過知書達理、溫柔似水的閨閣小姐。但是對這些姑娘,他覺得她們是值得尊重的,但也僅限于此。
而對許長安,認為她是男子時,對她有過強烈的好奇心;知道她是女子以後,聽說了她來京城的目的後,又在原來的好奇之上,多了一份敬畏和心疼。
很矛盾的看法,但是他知道,男人一旦心疼一個女人,那就是他淪陷的開始。
此時此刻,她一個人站在人群中心,有條不紊地将人帶入她設好的陷阱裡,感覺她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
他看了看沉默在原地的侯進,又看了眼陰沉地盯着許長安、快把椅子扶手扣爛了的顧宸珏,臉上忍不住浮現笑意:“皇叔,您可還有什麼想辯駁的嗎?”
顧宸珏冷笑:“我有什麼好說的?現在你們不就想把這屎盆子扣到我的頭上嗎?我和那慧妃,隻在她初到京城時救過她一回,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實在想不到多年前的善心會到頭來給自己一刀!”
這話說的悔恨不已,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那印章上的字符我不認得,不能因為與我的名字有相似的含義就認為那是我的人吧?什麼證據都沒有,就想這樣将謀害君王的罪扣我頭上,實在欺人太甚!”
“诶,這話皇叔就說的不對了。當初刑兆津死後大家不也因為一把相似的匕首盤問了許長安嗎?對事不對人,我們誰也沒說這事就是你做的,隻是如今事情指向你,自然需要好好調查一番才能服衆。”
顧懷瑾聽完他的話皺着眉頭反駁,之前許長安因為一把匕首就要遭人盤問,如今這所有線索都指向他了,他怎麼還委屈起來了?
顧宸珏也是不忍了,直接站起身,不看顧懷瑾,隻對着許長安:“這都是你們的一面之詞,這些印章從何而來全憑你們說了算,反正死無對證。要查你們便查,本王身正不怕影子斜,還會怕你們不成。”
說完,回身面對顧懷瑾,也是一樣的義正嚴辭:“本王今日開始就回府待命,恭候你們來查!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查出什麼的東西來!”
而後,他不在停留,轉身出了偏殿。
那架勢,仿佛真的受了極大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