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許長安深吸一口氣,平複着自己因為方才過激的情緒導緻極度不穩的聲音,又是重重地磕頭:“微臣自知傷了豫王殿下,無論背後是何原因,斷其手臂是事實。犯下此等低劣的錯誤,實在無顔在見陛下。因此,微臣懇請陛下準許微臣領罰,并辭官出京遊學,修身養性,以求來日再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顧宸珏聽到她的話,卻兩步上前立在皇帝面前,言辭懇切:“皇上!求皇上為微臣做主!”他将已經失了手掌的那隻手舉到皇帝面前:“微臣作為這大梁的子民,光天化日之下被她在自己家斷了手掌,這樣天大的屈辱,若是不能讨回公道,隻怕今後這京城我呆不下去了!”
“更何況,她一個女子之身,卻能通過科考的重重檢查,說是沒有同伴幫忙舞弊誰會信!?陛下,難道僅僅因為她是沈逐浪之女,就能這樣罔顧大梁律法,這樣肆意妄為嗎?”
“豫王殿下說得有理,許長安一個女子,卻躲過重重檢查最後成了狀元,此等惡劣行徑,若是不嚴懲以儆效尤,若是引得他人争相效仿,豈不天下大亂?”侯進也适時出來幫腔,一下子将許長安說成了罔顧禮法肆意妄為的惡人。
許長安還未答話,顧懷瑾先聽不下去了,有些急地出聲辯駁:“皇上,許長安雖然是女子之身,但是科考所做文章、殿試時面對您提問的問題也是親口所答。傷人這件事對錯如何分辨姑且先放一邊,但是就論真才實學,許長安這狀元實至名歸!”
“畢竟,當時殿試時她的一言一行在座諸位都有目共睹。至于她的身份,若是她亮明女子身份,隻怕連站在這裡的機會都沒有。如果這簡單的身份問題就成為她一切過錯的原罪,那才是真的打全天下自認才學高于她的男子的臉,也是打我們自己的臉。”
說起這個,聞正瑜也站出來支持許長安:“三殿下所言極是!陛下,當日殿試,許長安的狀元是您欽點,在座諸位親眼見證的,當時可無一人提出半分異議。”
“更何況,許長安自任大理寺丞以來,所經手的案子全都處理的滴水不漏,這次官糧失竊這個大案也是她在追查,幾次三番危及性命也不放棄。陛下,微臣認為,她雖是女子,但是能力不比任何男人差,甚至更勝一籌。”
“論起她的身份,微臣甚至覺得,她這樣的人,比起在高位上屍位素餐的蛀蟲好上千萬倍!侯大人,你說是不是啊?”
許長安在聞正瑜手底下辦事,平日裡她在大理寺裡是什麼模樣他最清楚。當初看她年紀輕輕就高中狀元、為人還謙遜有禮,本就對她欣賞有加。
現在知道了她是那位沈将軍的女兒,心裡更是敬佩。
這姑娘比這在場的許多人都高大!
不隻是才學和能力,更是品行。
“你!”被聞正瑜的話刺到,侯進臉色鐵青,但是在皇帝面前,也不敢過多地回擊,隻能暗暗在心裡記下一筆。
這一早上下來太多事情蜂擁而至,皇帝的身體本就不大好,眼下更是疲憊不堪,頭痛得緊。他看了看跪在正中央的許長安,擡手揉了揉額頭,一邊歎息一邊說:
“你不是還要給你爹讨回公道嗎?此事先放一邊,你回去府上面壁思過,這件事的處罰,等到沈家的案子真相大白再說。”
顧宸珏還想再說什麼,卻見皇帝轉向他,面色難看:“還有你!你也給我在王府禁閉思過,無召不得出!待到事情水落石出,若是你真的是無辜的,那朕自會給你一個說法。”
“但是顧宸珏,這件事最好是真的跟你沒關系,否則......”
否則什麼,他清楚!
皇帝冷哼一聲,轉頭看向地上被按着的吳友道和跪在一旁等候審問的張子強,他沉沉出聲:“現将吳友道收監,看看他什麼毛病,盡快讓他清醒過來,朕要他将當年的事一五一十地吐出來!”
“至于張子強,先去大理寺!聞正瑜,你負責核對他的身份,再将他的口供記錄下來,過兩日呈上來。”
“行了,今日你們暫且都先回去吧。”他疲憊地擺擺手。衆人見他實在疲憊,也不敢再叨擾他,紛紛躬身退出去。
顧懷瑾逆着人群,走到許長安身邊,俯下身将她扶起,“走吧。”語氣是他與她表明心意後不曾出現過的淡漠。
他神色不明,将她扶起後看着她蒼白的臉色,眉頭忍不住緊皺,身體好不容易養好一些,這又在冰冷的地闆上跪了一早上,他忍不住歎息,也不管周圍還有這麼多人在,微微俯身,右手穿過她的腿彎,将人一把打橫抱起。
“!!殿下!你幹什麼!快放我下來!”
許長安被他這動作吓得不輕,難得地顯露出明顯的驚慌和無措。她看了眼周圍原先還明目張膽觀望、在顧懷瑾一個眼刀掃過去後紛紛别開眼、開始用餘光偷瞄他們的人群,忍不住掙紮起來:
“快放我下來!這麼多人看着呢!”
“你老實點别亂動了!等會兒掉下來可别怪我!”顧懷瑾沒好氣地颠了她兩下,迫着她雙手緊緊挽着他的脖子,生怕掉下去!
“你......”許長安恨不能将自己的頭埋地下去!“我自己能走!這麼多人看着,這像什麼樣子!?”
他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怎麼抓他的把柄啊!現在她的身份暴露了,多的是人盯着她的身份想做文章。聰明人現在避着她一些才是對彼此都更安全的選擇。
今日是她身份暴露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和火力,他跟着一起追到豫王府殺人的事衆人忘了提起。
他倒好,一副她身份暴露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跟她親近的模樣,就不怕明日旁人參他一本說他色令智昏,被她迷惑着做下殘害皇叔的罪行?
“嗯。”但是隻是輕輕瞥了她一眼,随後将她抱得更緊了些,徑直往他的馬車走去。
上了馬車,他将她放下,擡手想去脫她的鞋子。
“诶!幹什麼?”許長安一邊躲開,一邊驚恐地喊道。
“跪了一早上,膝蓋不疼?”顧懷瑾見她躲他躲得厲害,原本就不太開心,現在臉色更是不好看,連手上的動作都強勢了幾分,“躲什麼?在山崖下那會兒我給你換藥,該看的不該看的我都看過了,現在躲什麼!”
看到她露出震驚的神情,忽然像是失掉了力氣:“算了,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