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擡頭,看到這個曾經給他帶來許多溫情如今卻滿身戾氣的弟弟,隻覺得悲從中來。
顧宸珏并未關注皇帝眼中的複雜,他隻覺得還占着皇位不放的皇帝和顧懷瑾實在礙眼的很:“皇兄既然身體有恙,就該回去好好休息才是,何必跑到這兒來呢?這滿屋子的血腥,怕是會沖撞皇兄啊。”
話是這樣說,但是帶了一路血腥進來的不正是他嗎。
皇帝苦笑着看着他:“你若是真的在意朕的身體,就不會有這一遭。這麼多年了,你還沒死心嗎?當年......”
“别跟我提什麼當年!當年就該是我坐上這個位置!是你!我這個名義上的好兄長,借着我的信任在背後捅了我最重的一刀!”顧宸珏擡手劈倒殿内的香爐,厲聲傾訴着自己的怨氣!
“虧我把你當作親兄長、母妃把你當作親兒子對待,你倒是好啊,人前裝得光風霁月與世無争,背後卻不動聲色地看着我一步步幫你鏟除異己!虧我和母妃多年籌謀,想不到到頭來卻為你做了嫁衣!”
皇帝看着他癫狂的模樣,卻還是存着一絲不忍,畢竟,當年他們之間的情誼與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無異,否則當年他和先帝貴妃手段狠戾,不會留着他的命在的。
“你自诩才智過人,當年你和母妃聯手,朝堂上下半數人都在你的掌控之下,你就沒想過,我這樣無母族撐腰又身體孱弱的人,終日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生活,如何能越過你去?”皇帝的聲音無悲無喜,但是卻帶着顧宸珏不願承認的沉重事實一字字砸在顧宸珏的面前。
這才是最讓顧宸珏憤恨的:“你少在這兒胡說八道!當年父皇分明就是矚意我做太子的!他親自帶着我上朝批折子,教我為君之道!若不是父皇臨終前你把着他不讓我見他,他怎會......”
“父皇若真的矚意你做太子,你和母妃又何必汲汲營營這麼多年,将後宮之中的兄弟盡數除去?”皇帝頗為不耐,“當年父皇召我入内托孤時,你分明知曉,卻并未阻止和敢于,不就是覺得父皇除了你已無他選,覺得我翻不起浪花,才放心地讓我入内侍疾嗎?”
皇帝撐着龍椅的扶手,緩緩站起身,雖然身體有恙,但是多年身居高位養出來的帝王氣勢依舊迫人:“你和母妃鑽營籌謀這麼多年都沒能從父皇手中拿到傳位诏書和玉玺,你覺得沒有父皇的準允,我能這麼輕易就拿得到?”
“阿宸,你應該比我明白,當年你和母妃的所作所為,父皇并非一無所知。否則,你們又怎會走投無路對父皇下毒?”
極平常的一句話,卻讓在場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這裡不少老臣是經曆過當年那場奪嫡之亂的,甚至大部分都是先帝安排好支持當今聖上的人,但是無人知曉先帝的病是顧宸珏和先貴妃下毒導緻的。
到底是自己疼愛了多年的兒子,也受那個傳言影響,先帝最終沒有将這事昭告天下,畢竟,弑父殺君是該株連九族的死罪,而顧宸珏還不能死。
“閉嘴!”顧宸珏雙目赤紅,提着刀對着皇帝沖了兩步,被走上前的顧懷瑾擋了回去,他也不在意,隻用刀尖對着皇帝,一字一句地控訴自己的不甘:“當年是誰都可以,為什麼偏偏是你?”
這才是顧宸珏一直以來的心結。他從前是真心把這個皇兄當自己親兄弟的,所以哪怕當時母妃跟他商量過要對皇兄下手,他毫不猶豫就拒絕了。一是他始終認為皇兄不會背叛自己,二是皇兄自幼身體就不好,早就失去了繼承皇位的權利。
皇帝頗為無奈,“當初除了你和我,其他年紀稍大的兄弟都已經沒了,隻剩一個小十六,當時才三歲。”除了自己,父皇還能選誰?
顧懷瑾卻不願再浪費時間,直接戳穿顧宸珏的虛僞:“說到底還是你貪心不足,明明已經掌握了全部的優勢,卻依舊為皇祖父遲遲不下立儲聖旨而擔憂。你自覺太子之位就該是你的,可皇祖父一日不下聖旨,你就一日難以安心。皇祖父的兒子不知你一個,有才能、年紀也合适的也不止你一個,你害怕眼前的順遂和希望隻是皇祖父給你織造的美夢,你害怕自己隻是皇祖父為了某人而設的磨刀石。日複一日的憂心和忐忑讓你徹底失了分寸,做出殘害手足、毒害父君的事來。”
顧懷瑾冷漠地看着面前近乎癫狂的男人,冷聲下達最後的判決:“顧宸珏,就憑你罔顧大梁百姓安危、為了一己私欲勾結外敵,殘害忠良,屠戮百姓,就足矣說明皇祖父當年的選擇沒有錯,你不配為君,更不配為大梁子民!”
話畢,他不再猶豫,手持長劍快步向前,劍指顧宸珏面門而去。
見兩人打起來了,雙方的手下也不再猶豫,紛紛加入混戰,聞正瑜跟在皇帝身邊,多年不動刀的老臣也是不得已拿起武器護衛君主了。
眼見着顧懷瑾和顧宸珏打得有來有回,而殿内顧宸珏的人越發占了上風,聞正瑜果斷地讓人放出信号彈。
這邊信号彈的聲響正好吸引了打上頭的叔侄二人,顧宸珏見狀絲毫不見畏懼,反而難掩興奮:“怎麼?在等城外的救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當我這麼蠢,會這樣毫無防備的沖進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