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心聞言卻是瞬間擡起頭,神色無比認真地看着顧懷瑾,眼眸中滿是真誠,同時還帶有一絲不解:“主子這是什麼話?屬下和古琴,都是主子養的影衛。當初若不是主子收留,我們此刻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也未可知。古琴離世我們都很傷心,但是那天如果換成我們任何一個人,都會毫不猶豫地做同樣的選擇!”
從成為影衛開始,他們早就做好了随時犧牲的準備。如果這次不是被派去保護許長安,她們也會接别的任務,同樣有喪命的危險。更何況在那次行動中,許長安并沒有把她們全然當成自己的肉盾,相反,幾次在交手的間隙為她們抵擋住背後的襲擊,不然有她們這麼多人護着許長安一個,她怎麼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
她隻是難過,即使早已做好準備,但是每每想起朝夕相處的同伴前一秒還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下一秒重劍倒地,慢慢停住呼吸時,她心裡還是像針紮一樣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顧懷瑾不置可否,隻是叮囑她好好養傷:“古琴的後事畢裎會按暗衛營的規矩辦,古琴若有什麼需要交代的,你可直接去尋畢裎。”
随後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其實嚴格來說,在顧懷瑾眼裡她們這次的任務算是不合格的,因為許長安受的傷太重了,這不是他要的結果。但是古琴已死,其他人或重或輕地都受了傷,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最好時機。更何況,若是他現在追究其他人的責任,許長安知道後可能會覺得他冷血無情,這可不行。
他隻是過于勞累導緻面容消瘦,她就已經嫌棄他不如以前好看了,要是現在還讓她覺得他冷漠無情,心狠手辣,那豈不是就要被她徹底嫌棄了?
他就這麼胡思亂想地回到了許長安隔壁的院子,吩咐畢裎準備好水洗漱,而後連飯都來不及吃就上床睡了,他要在許長安下次醒來時以最好的面貌去見她!
許長安并不知道她一句無足輕重的玩笑話讓顧懷瑾心裡的思緒飄得這麼遠了,她因為傷情和藥物的作用,這一覺睡得很沉。但她又時常能感受到身體傳來的一陣一陣的疼痛,這疼痛并不緻命,但卻足夠清晰。所以她意識半夢半醒,但是眼睛卻半點也睜不開。
其實自從受傷以來,幾乎每一天都是這麼過來的,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這些疼痛程度的差别,有時候她睡下之前甚至會好奇地想:這次會是哪裡疼呢?
這是那丹藥的後遺症,她知道。
越到後面,會越來越疼,讓人清醒地感受着身體的衰敗,直至死亡。
這是提前透支生命的代價。
要問許長安後悔嗎?她并不後悔,至少她沒有丢沈家的人。
遺憾還是有的——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親眼看到顧宸珏的屍體,她要親自确認他已經死了才能安心。但是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真的能等得到嗎?
她不确定。若是實在堅持不到,那麼她的遺願,她相信顧懷瑾一定會幫她辦到的。
半夢半醒間,她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慢慢回籠。緩緩睜開眼,看向床邊坐着的顧懷瑾,見他眼下青黑淡了不少,頭發整齊地梳着,連日奔波冒出來的胡茬也刮了幹淨,看上去清爽怡人;一身月白色的藏金絲雲紋暗秀長袍襯得他仙風道骨,恍若谪仙。
這麼盯着他看了小半晌,許長安腦子裡不合時宜地冒出一句感歎:這小子長得是好看。
或許是她的眼神過于直愣,将顧懷瑾看得不好意思起來,隻見他擡起手握成拳放在唇邊輕咳幾聲,紅着耳朵問她:“醒了?餓了吧?先吃點東西。”
話是對着她說的,但就是怎麼都不看她,偏偏頻繁勾起的嘴角洩露了男人的傲嬌和得意,而躲閃的眼神和紅透了的耳朵卻揭開了他的虛張聲勢,将他内心的青澀暴露地一幹二淨。
許長安見他這樣,忍不住起了逗弄他的心思:“看來是我說錯了。”
“嗯?什麼?”
“殿下哪裡是風采不似從前,分明是風采更勝從前千萬倍,都叫人移不開眼了。”
“......”
好了,這下不隻耳朵紅了,連臉和脖子都紅透了!許長安見狀忍不住開懷大笑,隻是胸口的傷不允許她放肆,于是她笑了沒兩聲就咳嗽起來。
顧懷瑾面無表情卻又小心翼翼地扶她起來,幫她順着氣,好脾氣地勸道:要笑也輕點笑,别扯着傷口了,不然又該疼了。”看她這樣他有些後悔:好像捯饬地太過了。
不過看她的樣子,應該是滿意的。
唉,笑就笑吧,反正也是給她看的,她滿意就成了。
顧懷瑾也管她笑,小心地扶起她,再去端了東西過來喂她吃。
“我自己來吧......”她雖然身受重傷,但也沒到吃飯都不能自己吃的地步,又沒傷着手,這樣讓他服侍太奇怪了,讓她覺得很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