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曦:“邊走邊說。”
其他人則拿了行李快步上山。
春華收回打量的眼神,緩了半步在後,恭敬道:“家主離家三月有餘,這些時日一号院的都不錯,五号院死了兩個,九号院死了一個,其他一切正常。”
長曦點頭,餘光看了眼身側另一人,擡手将兜帽給她拉下來,露出臉。
春華眼睛看過去沒了聲音,隻見那女子約摸二十出頭的樣子,略有些瘦,面色蒼白,眉目低垂,眼神呆滞遊離。
春華了然,原來是個傀儡。
以前家主也帶回過人,院裡現在還有大把,隻是不知這個會分到哪裡。
長曦給那女子整理完淩亂的頭發,又将兜帽蓋上,示意:“繼續。”
春華:“您走後老宅那邊過來問過兩次,都是催促您回家,隻是您這幾個月都沒消息,急壞了老夫人,若不是前些日子您來信,老夫人就要過來了……”
“宮中每過幾日便會差人來問您回了沒,今日也來了。”
長曦腳步不停,路兩邊有些下人,見了面皆是放下手中活計行禮,她目不斜視走過,聲音毫無波瀾:“給宮裡回話,就說我還沒回,給老夫人回話說我已回來,一切安好,讓她莫要挂念。”
春華略有些遲疑,說道:“宮中的劉公公今日過來,這會還在正廳等着您。”
長曦不悅:“山門不開,他怎麼進來的?”
“劉公公是皇帝身邊的,硬闖進來,不敢毒死。”
長曦:“這麼快就知道我回的消息,怕是進國境就被他們盯着。下次再敢來直接放毒,莫要再放什麼東西進來。”
春華:“是。”
她們停在府邸門口,朱紅漆門結實厚重,上方黑金色大字“林府”。
長曦解下手腕上的布錦,摘下銀鈴在那女子面前晃動,發出清脆的“叮——鈴”響聲,女子眼睛微動,側耳去尋鈴聲。
“跟着鈴聲走,可明白?”
她又晃了兩下,銀鈴拿遠了些,女子茫茫然跟着聲音走去。見有效果,長曦将銀鈴放在春華手中,囑咐:“帶她去沐浴休息,莫要讓那陳公公撞見。”
春華連忙雙手接過,問:“這是新的傀儡,要放在哪個院子?”
長曦轉過身腳步頓了頓,回頭看向女子,那人聽不到鈴聲,像是迷了路一般,尋找一番,然後垂頭喪氣,不知所措。
她别過頭:“放瀾園吧,莫要讓任何人接觸她。”
“掃撒的人全都屏退,換二号院的人過來,我等下就過去。”
春華面上閃過一絲驚異,很快低頭領命,帶着人進了林府,手中牽引的鈴聲偶爾發出響聲,那女子循着聲音走去。
長曦目光随着離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才收回。
走到正廳,便傳來劉公公的聲音:“林先生一路辛苦,陛下天天挂念,小人隻能多替陛下跑兩趟,終于把先生給盼回來了,老胳膊老腿這上山也要了老命…”
說着捶胸頓足,長曦看了他一眼,揮手屏退上來奉茶的人,一字一句:“下次差人遞信即可,不勞煩劉大人跑來跑去,陛下那邊我會去複命。”
劉公公見長曦面色不善,語速變快:“陛下想您的緊,送了些藥材吃食過來,差我問您何時進宮?您回來住國師府多好,進宮也方便,這山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
長曦聽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堆,眼神飄向正廳門外,她這宅子依山而建,前院是塊平地,就近移來山石引來流水,假山水池遊魚盆景,規劃完整,錯落有緻。
想必她一定會喜歡。
院中早春的花還未開,有些含苞待放。若是開了會不會被人摘了去呢。
長曦想起那人,又想到了什麼,沒來由一陣心慌,面上不顯,卻打斷他:“劉大人還有何事?過幾日我自會進宮,無事送客。”
她擺出請的姿勢,劉公公被逐客也不生氣,口中說着:“好,好,那小人先告辭了。”
他往外走着,聽到長曦在身後說:“劉大人下次來小心一點,我這邊山上蛇蟻蚊蟲多,被咬了七竅流血立刻斃命,任誰都無力回天。”
劉公公一抖,腳步更快了些。
長曦面上浮現出冰寒,幾個縱躍來到瀾園裡。
沐房就在院子裡左手邊,裡面傳來器物摔地的聲音,她推開門。
隻見落雪面色更加蒼白,春華正捏着領子給她脫裡衣,她用手擋着攥緊領口,手上青筋暴起,聽到開門聲看向門口,手逐漸松下去,規矩地垂在身側。
春華回頭見到長曦,眼神求助。
傀儡一般沒有知覺,淨身也不需要春華洗,安排幾個下人洗幹淨丢到專門的院子,後面再慢慢教。
這次既然主子發話放瀾園,換掉下人,自然需要她來親自洗。
方才春華給那女子脫完外衣,再脫時她竟掙紮起來,力氣極大,拉扯中還碰到了房中瓶子擺件,打碎幾件東西。
即便是沐房中的東西,許多也是宮中送過來的,甚是貴重。
好在家主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對她也很少苛責。
長曦呼吸一窒,說:“你下去吧。”
“是。”春華領命,出去關門,若有若無看一眼那女子,眼睛脖頸異于常人,雙腕有銀色的镯子,是家主随身之物,面容完整無外傷。
這次的人怕是跟之前不大一樣。
長曦将人面對面抱起坐在她腿上,來回撫着後背,她僵硬緊繃的四肢逐漸放軟。
長曦:“落落,是我的疏忽。”
春華自小跟着她,且落雪應當無意識,讓她領着去沐浴并未覺得不妥。
直到心中發慌。
春華對落雪來說是陌生人,即使她手中有鈴,竟也會突破桎梏反抗。
“落落乖。”
她的唇原本抿成一條線,現在眉頭舒展,嘴唇放松,眼神茫然無措,歪頭張張嘴隻發出一聲嘶啞的“啊”,而後有淚劃出來,身體,手腕不自覺顫抖。
她又在害怕什麼。
長曦捧着她的臉,迫使她看着自己眼睛,瞳色淺淺,自從失了意識便有些畏光,在外時長曦用兜帽稍稍蓋住一些。
将她下巴放到自己肩膀,一手摸着後頸,另一手捏着發抖的手腕,等她一點點平複。
若是青姨在就好了。
那段日子是落雪最穩定的時日,如果沒有變故的話。
如今已經到家,藥材補品應有盡有,好好養着,應當是能恢複意識。
索性落雪對她的話有反應,重塑認知後,無論落雪以前是誰,眼裡隻能有自己。
長曦手指收緊,眼中浮出占有欲。
直到懷中的人喘息困難,委屈嗚咽,才驚覺抱的太緊,松了松手臂歎息:
“我該拿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