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郊,山體環抱。
青冥峰在郊外不遠處,似一柄匕首紮進天穹,北坡刀削斧劈,終年纏繞着灰白色的瘴霧,尋常根本無法通行。南坡卻常年蔥茏,山上有蟲獸花鳥瀑布,鐘靈奇秀。
青冥峰原本沒有名字,隻是衆多山峰中的一個,原本還有幾家獵戶在山腳,後來被皇室圈地賞賜給林家,劃山為宅。
醫蠱世家林家,在南臨名氣不算大,原本也不在都城,隻是雲邊小城一個行醫世家,也是前些年得了皇家賞識,才落腳臨安,這幾年名聲漸起,卻有好有壞。
山腳獵戶沒法進山打獵,開始還找官府哭慘,沒多久搖身一變,成了采藥郎。
少了打獵時的兇險,平日隻要不靠近青冥峰,别的地方采些藥,山上自有管事來收,不時指點兩句。久而久之,這幾戶人家都跟着學了點醫術,開起醫館。
林府神秘,隻知道是一家行醫的,受了皇恩搬來臨安,平日鮮少見人下來,倒是山上日常采買需要人送,見過一個女管事。
那管事價格公道,從不拖欠,也未曾用身份壓人,是以得了些好口碑。
時常有城中大戶人家前來求醫,也見過帶有皇室标記的馬車上去,林家家主醫術了得,能起死回生,病的多重都妙手回春。
沒兩年名聲便傳出去,山腳的幾戶人家早已飛黃騰達,沒醫術的開客棧茶館,竟成了個規模不小的村鎮。
也有林家不治的人,上來吃了閉門羹,有些人悻悻離去,還有些人不甘心闖山門,結果山沒上去,竟然被毒死了!
不信邪人的從其他地方進山,不是瞎了就是傻了,有人報官說林家草菅人命,官府看了之後,隻說山上蟲獸多,有毒也正常。
官府明顯護着,又背靠皇家,任誰背景再大,也不敢多造次。求醫的終于老實,又敬又怕,規矩不少。
來的人均是鬼門關走一遭,山上又長年青蔥,故被大家取名青冥峰,林府也沒人出面反駁,以後便這麼叫了。
林府,瀾園。
家主回府,瀾園忙活起來。
二院的下人訓練有素,有條不紊,整理床褥,放置熏香,準備熱水,吃食點心。
瀾園是家主平日起居處,春華在院裡指揮人将前院的東西搬來整理,宮中送的文書,折子,密函分門别類放好,積壓事物略多,不急于一時。
又讓人将主屋隔壁的偏房整理出來,給新來的傀儡住。家主喜靜,不喜瀾園住人,春華都隻住隔壁院子,走過來也要不少時間。
待收拾了兩套衣物捧着,春華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垂首等在門外。
沐房引了山上溫泉活水,溫度适宜,内砌玉石為池,無需人力運水,自然流動。春華隻聽得沐房水聲中還有一絲細微的聲音,并不确定是什麼。
長曦坐在池水邊,拍着她的背哄了一會,平複不少。
摸着落雪後頸,金線呈現出網絡狀,手指下是凹凹凸凸的感覺,細細密密的線穿過,在頸項沒入體内消失。
此處是人體神經的連接之處,經絡密布,若是寄生的蓮上金線與之連接,這植物和人怕是再也難分彼此。
她想起雪山時,噬魂蓮似乎是有意識一般,往人身體上鑽,莫不是這寄生的淨雪蓮也有意識不成?
長曦被這想法驚駭到,過于匪夷所思,不可再胡思亂想。
原本幫人揉一揉穴位放松,沒一會懷中的人便有些異樣,落雪足誇坐在她腿上,臉埋在長曦肩頭,這會她雙腿微微收緊,呼吸有些急促炙熱。
長曦看不到她表情,她身體卻發燙起來。
這些日子落雪毫無知覺,神色木然,方才春華要給她脫衣,才見她似是受了欺負一般,委屈得很。
“落落?”
長曦停了手中的動作,再捧起她的臉看,神情木然的人此刻滿面通紅,面上透着不解,之前規矩地手臂主動攀上長曦的肩膀,收緊的腿輕輕動了幾下。
落雪身上隻穿了件亵衣,長曦覺得腿上有異,低頭看去,腿上的衣料濡濕一片,深色的濕印還在擴大。
“你…”
她深吸一口氣,看着腿上神色茫然的人,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身體敏感,之前不知為何如此,如今看來…
心中疑慮,長曦試探地再摸一把後頸,落雪渾身一震,口中輕哼一聲,手臂赫然抱的更緊。
難怪,難怪。
金線竟然是她的催.情之物!
這發現讓長曦喜憂參半。
“落落,你還有什麼是我沒發現的。”
落雪似乎并未聽懂,看起來十分喜歡這感覺,抱着她不松手,雙腿纏緊整個身體貼向她。
長曦微微歎氣,命令:“松手。”
“下來。”
她托起落雪腋下把人抱起來,腿上的濕痕已經滲入衣衫,灼燙皮膚。
長曦毫不客氣地連人帶衣放進池水,落雪突然碰到水,微微掙紮一下便安靜下來。長曦尋了塊地方讓她坐着,聲音帶冷:“自己洗澡。”
池子碉砌在室内,引的山泉溫水,落雪體質特殊,不能用太熱的水,所以長曦并未讓人加熱,溫度不高,比皮膚還稍冷一些,丢進去洗醒醒神。
落雪聽到命令,神情恢複呆滞漠然,自顧低頭脫衣,擦洗自己。
長曦居高臨下看着,許久不見日光,落雪的皮膚呈現出病态的白,雖然一直勒令她吃飯,隻是舟車勞頓,還是瘦了不少。
胸前心髒上方,有一指粗的圓形疤痕,金線便是從此處發源,一路向上,在鎖骨處分開兩路,一處蜿蜒至左臂逐漸減少,到左手腕處僅剩一根消失不見。一處爬向頸側,埋入後頸。
之前落雪情緒激動時,頸側的線便會漫延到側耳,臉頰,太陽穴。
待平複後會自然褪去。
長曦将皂角,澡豆粉遞給她,落雪接過麻木地在身上擦洗。
一口郁氣凝結在胸口,怎麼都甩不開。
控儡術對她影響不小,一路嘗試都沒能喚醒。雖然保留了之前教的所有生活技能,也十分聽話,隻是變成這個樣子,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院中看多了這種人,為何在落雪身上見不得?
長曦心中升起一股澀意,隻想在她沒有表情的臉上,尋到一絲往日的笑意,膽小瑟縮的神情,淚痕滿面的哭泣,雙手捧花的希冀,飛揚自信的練劍…不依不饒的嬌縱求歡。
還有溫軟的‘姐姐,姐姐’的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