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緊手指,眉頭緊皺,眸色黑沉幽深,隻覺得心中缺了一塊,光是看着,想着,根本填不滿。
目光随着落雪的動作,她手指在胸前劃過,沒入水中,水下的軀體若隐若現。
什麼世俗禮樂,趁人之危。
長曦掃了眼自己衣衫上的濕印,還有飛濺到身上的水痕,衣服濕了大半,起身站在池邊,一點一點解開腰封。
落雪忘了洗澡,看着池邊的人層層褪盡,一步步走下台階,沒入水中,眼睛盯着,像是饕餮盯着盤中大餐。
……
“春華。”
沐房内傳來家主的聲音,春華會意,打開門捧着衣物向裡走去,卻突然停下腳步,隔着屏風,她将手中的衣服放在置物櫃,低頭:“主子,衣物已備好,放在這裡了。”
“嗯,放下吧。”
家主的聲音有些不大一樣,不似平日對别人那樣冷言冷語,溫和許多,帶了些慵懶放松,甚至還有些愉悅感。
沒别的吩咐,春華快步退出沐房關上門,院中的下人已經收拾完畢,在一旁侯着,她交代後面的事,揮手遣退衆人。
又等了一會,沐房門終于打開,家主抱着新來的傀儡出來,春華迎上去。
那人在家主懷中,之前蒼白的臉上滿面通紅,眼睛瞌着。
南臨這些年蠱醫盛行,即便不了解,江湖行走的多少都要帶着防身的藥。尤其有些禁書不知從何處流到外界,傀儡師便不再是什麼密辛之事,尤其是當今國師。
外界并不知曉南臨國師與林家有何關系,該知曉之人是心知肚明。
雖然皇室嚴厲打擊,收繳到平民有禁書便焚毀,仍舊擋不住有人偷偷學。
有些官宦世家,财力雄厚的,家中會養一些聽話的傀儡,不過傀儡從何處煉制,質量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還有些有權有勢之人,為了一己私欲,強行将人掠回去的。
比如看上了誰家的漂亮孩子,求愛不成,用下作的手段毀人意識,養在身邊,供人消遣,厭倦了便丢棄,肮髒至極。
不過能成的還是少數。
煉制傀儡極其複雜,且痛苦至極,很少有能保持人最初的狀态,軀體面容也會發生巨大變化,比如色衰身殘,軀體僵化,不小心就死了。
尤其是拿正常的活人煉,簡直是天怒人怨,讓人不齒。
春華面色複雜,壓了無數心思,彙報:“西廂房已經整理好,用度俱全。”
“嗯。”長曦腳步不停,往自己起居室走去,春華隻得跟上,看來猜測的還不對。
進了屋,熏香宜人,擺設仍舊是之前的,長曦心情愉悅,彎腰把人放床上,那人眼皮快撐不住了。
她給人喂了些水,輕聲細語:“落落,你先睡會,我等下叫你吃晚飯。”
濕發已經全幹,上好的特制皂角洗出來,頭發柔軟許多,摸起來滑順舒服。
落雪閉眼便睡,身體規規矩矩地直挺挺躺着,雙手放置腹前。
長曦給她收拾完,去書房坐下,手中翻着卷冊,回頭看向春華:“她叫落雪。”
春華應聲,給傀儡取名字的當是第一個。
長曦知曉她心中所想,解釋:“落雪是我路上撿到的墜崖之人,當時幾乎快要死去,我不得已用此術法鎖她神魂,救其性命。”
“後來她恢複意識,雖然殘缺不全,卻聰慧過人,我們情意相投,帶她回家這件事那時便得了她的許,我也曾允諾過,不曾失信。”
她簡單叙述,娓娓道來,春華越聽越驚,問道:“當真有人恢複了神識?”
家主離家前孑然一身,多年來出遠門許多次,最長時候有八個月未能歸家,這次不過三個多月,好像發生了許多事。
“她恢複比較早,最初認知混亂不堪,後來好的極快。”長曦聲音放低,“隻是途中生了變故,如今她雖神智喪失,也是能聽懂一些複雜的指令,待術法影響消失,應當能恢複如初。并非你想的那樣,那些奸佞鼠輩之事,我林家不會卷入其中。”
春華聽完一番話,跪地行了個大禮,擡頭:“家主不必向奴婢解釋,您想做什麼,下人們定不會有二話。”
長曦面不改色,手指翻過書頁,在一處停留一下,道:“你自小跟着我,衷心不二,打理林府上下,其中情誼我都記在心裡。我告知原委,自然是尊重于你,無需多餘猜測,徒生煩惱。”
春華面帶淚光,似是喜極而泣:“春華,三生有幸。”
家主性子冷,這些年從沒給她們說過什麼暖心話,她隻聽命行事,盡心辦事。
如今有些不一樣。
長曦換了一本文書,看的漫不經心,語氣卻十分鄭重:“我帶人回家的事,老夫人那邊不要告知,若是真被知曉了,便說帶回的傀儡即可。等落雪恢複,我自會帶她去見老夫人。”
落雪脈象與常人無異,待她恢複意識,任是神醫來了也把不出什麼名堂來。
至于行為異常,解釋有些愚笨便好了。
“春華記下了。”春華追問:“宮中那邊呢?”
長曦微不可察地蹙眉:“宮中無需理會,他們要是手伸這麼長,我這内院之事都了解,那還真手眼通天。”
說到最後勾起唇角,語氣少有的嘲諷,神情陰沉。
春華:“瀾園自然都守口如瓶。”
“嗯,我不在家的話,幫我照看一下,不可離人。”長曦攤開空白紙張,執筆寫着:“府中雖然不缺藥材,不過有一些需要時常備着,若是缺了便補。”
一應用度,三餐飲食,用藥用量,事無巨細,皆是在紙上寫的十分詳細。
名貴藥材,補品,光寫出的名字便是一筆巨大的開銷。
春華看得心驚,暗道這女子着實命好。
遲疑片刻,春華問:“主子,這女子是何身份?這些雖然都能買到,長久使用也是花費很大。”
長曦手指一頓,筆尖停留,墨迹在最後一處“石菖蒲”上暈染開。
她重新寫好,等着墨迹晾幹,待幹的差不多才開口:
“她是什麼人不重要。”
“而且,我還是養得起的。”